自打从西单回来,林晚的心思就更活络了。那枚红宝石戒指像一团火,温暖着她对未来的期盼,也炙烤着她的耐心。
一百五十块钱的估价,在周先生口中说得云淡风轻,对林晚而言,却是一笔足以撬动命运的启动资金。
潘家园的线索太过模糊,王静父亲那条线又非一朝一夕能搭上。
她现在最缺的,是一个可靠的,能帮她把戒指变现的中间人,或者至少是一个能带她去更靠谱地方的引路人。
思来想去,林晚的目光落在了刘婶身上。
刘婶是本地人,在大院里帮佣多年,为人朴实,嘴也算严。
最重要的是,她对大院外面的三教九流、市井门道,总比自己这个外来人了解得多。
不过,首接告诉刘婶自己有颗红宝石要卖一百五,那是万万不可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得想个稳妥的说辞。
这天晚上,林晚特意等到林父林母都休息了,才悄悄下了楼。
刘婶通常睡在楼下的小偏房。
林晚轻轻敲了敲刘婶的房门。
“谁呀?”刘婶带着睡意的声音传来。
“刘婶,是我,林晚。”
门很快开了,刘婶披着件外套,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林晚?这么晚了,有事吗?”
林晚侧身进了房间,刘婶的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齐。
她压低声音,脸上带着几分与年龄相符的,遇到难事的焦急:
“刘婶,我想请您帮个忙,这事儿……我不敢跟我爸妈说。”
刘婶一听这话,顿时警觉起来,拉着她在床边坐下:
“怎么了孩子?是不是在外面闯祸了?还是有人欺负你了?”
她对林晚,还是有几分真心疼爱的。
林晚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用手帕包好的梅花耳钉。
“不是的刘婶。是……是我奶奶以前留下来的东西,”
她打开手帕,露出那对银耳钉,又故作神秘地补充道,
“还有一样……比这个值钱点儿。我最近手头紧,想买些复习资料,还想……还想偷偷给我妈买个生日礼物,她快过生日了,我想给她个惊喜。所以就想着,能不能把这些东西换点钱。”
这个理由半真半假。买复习资料是真,给林母买礼物也能博取同情和信任。
刘婶拿起那对耳钉看了看,又听林晚说还有比这个值钱点儿的,不由问道:
“值钱点儿的是什么呀?你可别被人骗了。现在外面收旧东西的,坑人得很。”
“就是一个小戒指,也是奶奶留下的,上面镶了个小石头,红色的,我也不知道是啥。”
林晚含糊其辞,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刘婶的反应。
“我上次跟您去胡同口,问了那个摊主,他说这对耳钉就值两块钱,我没卖。
我想着,刘婶您认识的人多,路子广,能不能帮我找个靠谱点的地方,或者信得过的人给看看,能卖多少钱?”
刘婶沉吟起来。
林晚提出的要求,倒也不算太出格。大院里有些人家道中落,或者手头紧的时候,偷偷当点祖传物件补贴家用的事,也不是没有。
只是林家家境不错,林晚这举动有些反常。
但想到她说要买复习资料,还要给母亲买礼物,倒像是个懂事孩子会做的事。
“你这孩子,有这份心是好的。”刘婶叹了口气。
“不过这事儿可得小心。外面那些人,眼睛都毒着呢,看你是个小姑娘,不坑你坑谁?你那戒指……真想卖?”
“嗯!”林晚用力点头,眼神恳切。
“刘婶,您就帮帮我吧。要是能卖个好价钱,我、我给您买条新围巾!”
刘婶被她逗笑了,嗔道:
“我不要你东西。这样吧,我有个远房侄子,以前在琉璃厂那边的旧货店当过学徒,后来自己出来单干,帮人跑跑腿,倒腾点小玩意儿,人还算老实。
我帮你问问他?不过他看不看得准,我可不敢保证。”
琉璃厂学徒出身,林晚眼睛一亮,这可比胡同口的地摊老板靠谱多了!
“太好了刘婶!谢谢您!”林晚激动地抓住刘婶的手,“那您什么时候能联系上他?”
“我明后天去市场买菜的时候,顺路去他家问问。你先把东西收好,别露白。”
刘婶叮嘱道。
“嗯嗯!”
解决了心头一桩大事,林晚心情轻松了不少,跟刘婶又聊了几句家常,才悄悄回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是周六,林晚不用上学。
她想着刘婶可能要去联系她侄子,便没多打扰,只在家里看书。
下午,她正琢磨着去院子里活动活动筋骨,就听到自家小院的门被人敲响了。
“我去开门!”林晚应了一声,放下书,快步走了出去。刘婶正在厨房忙活。
打开院门,林晚微微一怔。
门口站着的,竟然是顾延之。
他穿着一身便装,白衬衫黑裤子,更显得身姿挺拔,肩宽腿长。
他似乎刚从外面回来,额角还带着一丝薄汗,手里还提着一个军绿色的挎包。
看到是林晚开门,顾延之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一下,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起来。
“林晚,”他开口,声音没什么温度,“你最近似乎很忙,总往外面跑。一个女孩子,还是应该多花些心思在学习上。”
这话带着明显的说教和不赞同,像是在指责她不务正业。
林晚站在门内,心里冷笑。
瞧瞧,这就是男主,对她根深蒂固的偏见。
她现在说什么,在他看来都是错的。
她也懒得解释,只是倚着门框,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投向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完全无视了他审视的目光。
顾延之似乎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
以往的林晚,被他这么一说,要么会委屈巴巴地辩解,要么会娇嗔地反驳,何曾有过这样全然的漠视?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抿了抿唇,眼神深了些,还想再说点什么,林晚却己经转回头,平静地看着他:“顾连长,你找我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先进去了,天挺晒的。”
顾延之被她这个称呼和逐客令噎了一下,胸口莫名有些发堵。
他盯着她,那张依旧明艳的脸庞上,以往的骄纵和痴缠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看不懂的平静和疏离。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从挎包里拿出一张电影票,沉声道:
“我妈让我给你的。周日下午大院组织看电影,她给你留了票。”
这是他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之一,顺路送过来。
林晚看了一眼那张电影票,并没有伸手去接,脸上没什么表情:
“替我谢谢顾伯母,我就不去了,周日下午我有安排。”
又是有安排。她最近到底在忙什么?顾延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印象里的林林晚,除了追着他跑,就是跟那些小姐妹们瞎胡闹,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多安排?
“什么安排比看电影还重要?”
他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探究。
林晚挑了挑眉,似乎觉得他的问题很多余:
“我的私事,就不劳顾连长费心了。电影票还是给其他想去的人吧。”
说完,她也不等顾延之再说什么,首接道:“顾连长要是没别的事,我关门了。”
不等他回答,林晚轻轻一点头,便将院门合上了大半,只留下一道缝,自己转身回了屋里。
院门外,顾延之手里的电影票仿佛有些烫手。
他看着那扇渐渐合拢的门,脸色有些难看。
这是他第一次,被林晚如此干脆利落地拒之门外,连带着他母亲的好意也一并拒绝了。
屋里,刘婶从厨房探出头来:“林晚,刚才是谁啊?”
“顾延之,来送电影票的。”
林晚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刘婶“哦”了一声,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这两个孩子,以前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现在怎么跟仇人一样?
林晚回到房间,将刚才的不快抛到脑后。
跟顾延之置气,纯属浪费时间。她现在更关心刘婶那个远房侄子的事。
希望,这次能顺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