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指挥大人… …我认罪。”陶小桥背靠枕头坐起来,左臂打着夹板放在胸前,脸上流泪。
苏霁惊讶地看着陶小桥,深色瞳孔似在轻轻震颤:“真… …真的吗?”
他的人生观受到了极大冲击,往常信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他此刻竟也犹豫了。
按公法来看,陶小桥一家作为帮凶恶意抹黑新政,制造人为事故以致停产且不良影响深远的恶性事件… …是要坐几十年牢的。
可是苏霁不想就这样把这个事件交上去… …摘了乌纱也无所谓!他觉得那不是正义… …
正义,多么虚无缥缈的词汇。曾几何时,他也相信皇权即正义,圣旨即真理。
现在,他才亲手捧到正义的重量。
陶小桥流着泪点点头:“新政救了我的孩子,救了我的胳膊。我既然享受了新政的恩惠,就要承担破坏它导致的后果。”
苏霁站起身来作揖:“我们己经了解到了,至于具体事件还有不少疑点… …我们会深入调查的。”
陶小桥点点头。
苏霁走出门去。
冯良辰看着苏霁,有些心虚。
苏霁蹲下,看着冯牛:“小牛,告诉哥哥,你爹说你们没有收吴老爷的钱,没给你喝香灰,也没把自己的田卖出去。”
冯牛到底只有五岁,童言无忌,低头认错道:“我爹撒谎了。”
冯良辰一跺脚:“小孩子知道些什么?”
苏霁气得站起来拔出绣春刀,掐着冯良辰的脸就把他摁在墙上:“对不起了,做假口供是要坐牢的!”
冯牛抱住苏霁的腿:“别杀我爹爹!求你了。他只是不懂事儿。阿牛懂事儿,阿牛跟你们走。”
苏霁心软了,收起来刀,蹲下看着冯小牛,点了一下他的鼻子:“犯错就要受罚。冯良辰做假供,要在大牢里关十天。冯牛阻拦警员执法也要受罚。但是鉴于你年幼,孝心可鉴,我们不打你爹,但要罚你照顾母亲十天。”
冯牛点点头。
苏霁身边刑警给冯良辰戴上手铐带走。
苏霁转身看着保正,掏出来两三两银子,递给他:“您… …帮我照顾一下他们孤儿寡母吧。”
保正看着苏霁:“苏大人,冯良辰只是心思没转换过来!还是旧时代的脑子,他本质不坏。”
苏霁示意嘘声:“我知道,把他拘留起来是为了保护他。你也知道,那西十两银一旦接下来,他们一家子就是铁帮凶了。”
保正瞬间会意,鞠躬致歉:“苏大人,我对锦衣卫偏见太大了。”
苏霁笑了,幞头上红玛瑙熠熠生辉:“现在不叫锦衣卫啦,咱是警察。”
保正笑了,点点头:“是… …警察… …”
半个时辰后,白莲古寺。
周宪明戴着乌纱,穿着一身对襟獬豸补服。
“你怎么不换身衣服?”苏霁跟在她旁边,看着她穿着那身又宽又大的补服:“现在听说小女孩儿都喜欢穿纺织厂女工那样贴身裁的胡袍,紧身束腰,特显身材。”
“沈蘅那样的大个儿女人,或者大郡主那样的安产型身材穿紧身的好看。”周宪明伸了个懒腰:“我这‘女侠’就适合整个宽松的袄子,戴这个乌纱,走在路上装一装‘浪荡公子哥’。”
“挺有自知之明啊。”周宪明噗呲一笑:“还知道自己豪爽到有点不男不女。”
“你!”周宪明指着他:“你以后别找老婆!你结婚那天我就把你洪武二十五年在青楼扮成女人套情报的事儿闹得人尽皆知!”
“别呀!”苏霁,想起自己的黑历史一阵阵脸红,连忙哄她:“晚上我请你去吃涮羊肉行不!别… …”
“哼!还算你懂事儿。”周宪明走进寺庙:“不过有规矩,我不能吃别人请客,到时候咱俩一半一半。”
苏霁松了口气,一伸手:“周提刑,请吧。”
周宪明噗呲一笑:“好好好。”
走到佛堂门口,一个小沙弥拦住二人:“二位大人,佛堂不允许带利器进入。”
“君子无剑不由啊。”苏霁冷笑一声:“再说国法规定:工作但非战斗时间,北府警察都必须佩戴绣春刀,穿罩甲,警衔不可污损。”
小沙弥没了话,方丈走出来:“阿弥陀佛。大人既然来到古白莲寺礼佛,那怎么能不尊敬佛祖呢?”
“哼,呵呵。”周宪明冷笑几声:“古白莲寺是建在大明朝的土地上,就应该先遵守国法,再有清规戒律,再说,我们是来办事儿的,不是礼佛的。”
方丈睁开眼睛:“哦?”
苏霁张开调查令:“现传唤古白莲寺方丈,主持。当堂回话!”
自从新政开办,来古寺祈福的人越来越少。也是,人们手里有钱了,日子有盼头了。福气己经到了自己手上了,那也就不再需要去求神拜佛来祈福了。
苏霁和周宪明坐在佛堂前石桌上,翻阅着质询笔记。
方丈和住持坐在对面。
周宪明想起昨天和杨慈芳,姚广孝以及邀请来的高僧们开的会议。
“诸位大多是乡里人有口皆碑的僧人。某今天这个会议,只为搞清楚一件事儿而来。”杨慈芳刻意准备了一桌子素斋。他银色瞳孔里映照着每个人的影子,微笑着:“二十两银子一勺的香灰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这是荒谬的确有违背佛门戒律,我们可以怎么处理。”
周宪明的思绪拉回到现实,看着对面落座的两个和尚,她忍不住的轻蔑,二郎腿来。
“卖香灰的商贩,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修行者?”周宪明心里想着。
苏霁先看着旁边师爷:“做好记录了吗?”
随后他又看着对面的两人:“古白莲寺常年有售卖香灰治病的习俗。今天我想请教一下二位,香灰治疗疾病的机理。”
周宪明倨傲地看着他俩,眼神中透露不屑。
方丈双手合十:“虔心礼佛者,自然受佛祖庇佑。”
周宪明笑了:“那病人吃过药,也卖过你的香灰。怎么证明病人不是药物治好的。”
住持回答:“只是药物为辅,礼佛之心为主。”
苏霁站起来,拿起香闻了闻,心里有了主意:“那怎么本官打听到有吃香灰吃死的呢?”
住持摇摇头:“罪恶之人,佛不庇佑。”
周宪明笑了,那,住持想必积德行善、潜心修行咯。”
住持点点头:“那是自然。”
忽然,苏霁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掰断了住持手腕。
住持疼得嗷嗷大叫。
苏霁冷笑:“你自己喝,喝下去要是手腕子不自己接上,就证明你在骗我!”
方丈站起身来,指着苏霁:“苏大人此番行径是要遭报应的!若不加以克制,明日就会暴病而亡!”
“哼,我跟杨慈芳学的第一课就是百无禁忌!”苏霁歪头,眼神里满是杀气:“对了,你刚才以死亡威胁本官是吧。”
方丈双手合十,低眉:“是的,佛祖面前杀生,必遭报应。阁下若不认错,在菩萨面前磕几个头,否则必死。”
苏霁看着师爷:“记下来了?”
“记下来了!”
“死亡威胁?”
“死亡威胁!”
苏霁抓住绣春刀以及拔刀斩正正好抹了方丈脖子:“哼,治安法第九条:言语威胁警官,依袭警处理。死亡威胁警官,警官可斩且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