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江追到杜氏家里,喘着粗气开口:“三姨!”
杜氏流着泪,掩面大哭:“我害了小美呀!她怎么不告诉我呢?!”
杜清江叹了口气:“三姨你在家里专横惯了,表妹说话哪次听过?现在她都对你放弃希望了,有话还怎么跟你说。”
杜氏想到些什么:“清江!三姨现在要是出庭作证,能办那文书废了不?”
杜清江点点头:“非法文书绝对作废,就怕表妹扛不住压力认了,谁知道这两天她被关在沈家怎么过的。”
杜氏腿都软了:“快,带三姨去。”
杜清江拉起她:“走。”
可没走几步,杜氏就又趴下了。
杜清江真着急。
杜氏叹着气:“你给三姨写个文书吧。柜子里有纸笔。”
杜清江点点头,随着杜氏口述,写了文书。
写罢,杜清江连忙骑上马往县里赶。
却说回慈溪县刑堂,沈蘅这么一承认,让周宪明险些乱了分寸,只好宣布休庭。
周宪明走到屏风后,杨慈芳端着一碗茶站着。
周宪明叹了口气:“绝对有问题。”
杨慈芳放下茶碗:“无非是引诱以厚利,逼迫以私刑,威胁以家人。守旧派他们总是这三板斧,幻想着凭威逼利诱就能左右天地运行规律,让进步的社会再倒退回去。”
周宪明的心揪了起来:“那沈蘅… …”
杨慈芳吹了吹热茶,抿了一口茶:“沈蘅不可能陷于利益而抛弃沐毅钧。”
周宪明放了松,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我真服你!什么都能想在前面。开庭时原告被告证人分屋真是天才的制度。”
杨慈芳放下茶杯:“当你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受感情左右时,你就能预测到所有可能,找到尽力适合所有人的最大公约数。”
周宪明皱着眉:“沈蘅不会被… …”
杨慈芳点点头:“要设想到最坏的可能… …”
周宪明叹了口气:“我可能做什么?”
杨慈芳叹了口气:“两刻钟以后,去庭间调解一下。我们只能按规矩来。”
沈蘅进了休息室,长头发散着,穿着红嫁衣,在阴影里坐着像只孤魂野鬼。
沐毅钧迈入屋内,一袭绣罗道袍略显陈旧,沾有少许尘土。为便于工作,他剪去了长发,额前中分的发稍与眉齐平,脖颈之下的发丝则梳成一个类似尾巴的小发髻。其丹凤眼内满是心疼之色。
沈蘅低着头,没有看他。
沐毅钧单膝跪地,仰起头看着她:“我… …”
沐毅钧憋红了脸,喉咙里声音断断续续:“沈蘅,我中意你。”
沈蘅眼里霎那间有了光,抬起头,眼里含泪,两颊泪痕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真… …真的吗?”
沐毅钧咬着牙:“嗯!我就是爱你!”
沈蘅站起来,看着他流泪。
沐毅钧一咬牙,伸手抱住她的脖子,微微仰头,亲了上去。
沈蘅大脑一片空白,轻轻推开他。
沐毅钧脸似火烧,低眉不敢看她。
沈蘅笑了出来:“将来亲你的女人还要仰头,不嫌丢人?”
沈蘅却又哭了:“你坏蛋!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不说!我陪了你一年半!”
沐毅钧没了话,低头搓着手:“对,对不起。”
沈蘅一个箭步就把他抵在墙上,泪流如注:“早说呀,害我受那么多苦!我把沈家货房里三根鸡毛掸子揪完了也推算不出来你爱不爱我!”
沐毅钧还想问些什么,怎料被她摁在墙上亲:“等… …”
杨慈芳推门进来,撞见这一幕,连忙捂眼:“这也是你们情人之间的小乐趣吗?”
周宪明一抬头,立刻红着脸躲到杨慈背后去:“哎!这里是县法庭!注意点儿影响。”
沈蘅红着脸撒开被亲得有些缺氧的沐毅钧。
沐毅钧拄着膝盖喘着粗气。
杨慈芳睁开眼睛,银灰色的瞳孔里威严展露:“所以,过来走个流程,庭间调解得有。”
沈蘅点点头。
杨慈芳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木簪子:“先对付对付吧,法庭之上最好不要蓬头垢面的。”
沐毅钧踮起脚,把沈蘅的长发盘起来。
沈蘅满脸幸福地看着他。
周宪明抱着手:“怎么弄的?憔悴成那个样子。”
沈蘅一嘟嘴:“还不是这个没心没肺的… …我哪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害得我二十三还没过门,差点被卖给人家做妾。”
杨慈芳有点不明白其中的逻辑。周宪明看着他:“男人跟女人不一样,一个是感性主导一个是理性主导。”
杨慈芳看着她:“就是容易钻牛角尖儿?”
沈蘅乘机抱着沐毅钧:“现在不是出来了嘛。”
不一会儿,调解室。
沈望托着腮,以胜者姿态看着杨慈芳和周宪明:“二位,官司打下去也是官衙败诉丢人,就这么算了吧。”
沈望猖狂到了一定地步,从袖子里拿出来十两金条:“大人您看… …是否能通融通融。”
杨慈芳笑了。
周宪明脸色一变:“冷静啊!”
“通你七舅姥爷!”杨慈芳抄起金条掷出去,长方形金条贴着沈望脸颊飞了过去,把侧面兵器架上的一根水火棍砸断。
沈望笑容凝固在脸上。
沈蘅攥着沐毅钧的手攥过来,恢复了往日的风风火火:“调解?爱谁调谁调。”
沈望站起身来,指着沈蘅:“别忘了,你家里还有一个西十好几的寡妇娘!”
沈蘅叉着腰,站在了原地,她爱这个亲娘吗?
这个亲娘什么都没干成过,遇事就怪别人。小时候去莳弄田地,嫌自家田不好,回去拿自己撒气。嫌自己时运不好。
她似乎从没爱过自己,对自己非打即骂… …记得小时候,她不管遇到什么不顺,就关起门来,撒泼大哭,咒骂着“为什么老沈让她生了一个赔钱货,受了欺负没人顶大梁,没有帮衬。
沈蘅很疑惑为什么她养了自己二十年,她清晰记得他说过:“要不是为了防老,我早把你买到窑子里去了!”
沈望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怎料杨慈芳率先开口:“母亲犯法在先,儿作为受害者,告母无罪!”
沈蘅得到了定海针,霎那间就来了底气,尽力的想着这辈子自己会的最文雅的词:“民妇沈蘅,状告沈望,不考虑我的意思,就要纳我为妾,还把我关起来!动用私刑。”
说罢沈蘅亮出胳膊上一条条红印子。
杨慈芳站起来,看着沈望轻轻一笑
沈望明白,那是阎王爷来拉自己下地狱的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