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学生走近大尺子,看着石制小车。
沐毅钧扶着腰:“三个志愿者,一个有力气,一个眼睛尖,一个写字快!”
一个绣娘和一个石匠走了出来。
绣娘举着手:“俺是绣花的,眼神儿可好啦。”
石匠叉着腰:“我劲儿大,三百斤的石板说举就举起来。”
杨士奇举起手:“晚生常年抄书,行书绝对快。”
沐毅钧笑着,看着石匠:“来,摇把手,让着轨道来。”
石匠手臂上南山花岗岩般坚硬的肌肉线条很结实。
沐毅钧张手示意停下,还给了绣娘一个小滴漏:“好啦,请绣花小娘子看好,每滴水落下,便报一下小车走到几尺了,再麻烦理学先生记一下。”
沐毅钧轻推小车,小车便顺着轨道滑下。
“三尺,六尺,九尺… …三十尺!”
杨士奇快手全部记下。
杨溥张大了嘴巴:“怎么全是三的倍数?”
沐毅钧接过纸条,挂在告示栏上,并且将小车受力做了分析:“看,重力,小车受石板支持力,和轮子摩擦力三力相消啦!”
杨溥刹那明白了:“墨氏第一定律!若不加以力,物必止,或恒行。”
沐毅钧拍着手:“我们先定义一下速度。众人平时讨论速度单知快慢,多快?多慢?没人关心过定量。”
沐毅钧在黑板上写写画画:“位移与时间作商所得即为速度。”
杨士奇记在笔记上后发现有些不对,举手提问:“敢问学士,路程以尺记和以寸、丈记所得不同啊。”
沐毅钧笑了:“所以我将一时辰分为一百二十分,一分六十秒。我们刚才测的速度即为三尺每秒!”
杨士奇还在刨根问底:“那若是非匀速的运动呢?”
沐毅钧笑着:“我们今日只讲首线平均速度。更多的知识或过难,或不成熟,不属于普及。”
杨士奇点点头,接着看。
沐毅钧自问自答:“还有人记得墨氏第二定律吗?其中提出一个定量概念,力者,质重与变速率之积。”
杨溥想明白了:“原来平衡摩擦是为了探究定量啊。”
沐毅钧挥着手指:“作为机械制造,不定量,不知其绩效,则难以安排。”
沐毅钧看着石匠,拿出自己做的墨氏测力计:“请以示数两墨的力拉动小车。”
石匠拉动小车,绣娘报数,杨士奇飞笔快记。
“一尺、西尺、九尺、十六尺、二十五尺。”
当沐毅钧把时间,位移的数据列表上呈时,一座皆惊。
对数字敏感的账房先生一眼就看了出来:“哟!皆是时间的乘方。”
沐毅钧用逐差法算出来变速率:“由此可见,变速率为恒定值,求得为二。”
沐毅钧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我们由此定义,能使一斤物体获得一尺每秒方变速率的力即为一墨!总结成公式即:力者,质重与变速率之积。”
结课时,一声提问打破了寂静:“那给我们这些一辈子用不到这些东西的人讲这样的知识有什么意义呢?”
沐毅钧笑着,把书合上摆正:“永远不要低估了自己。现在我们的科学还处在很粗浅的时代,先贤从生活中总结出了大量的经验,而其经验之真伪,背后的科学原理需要无数人去用实验的方法实践探索。今日之课,是告诉大家:事情要是只靠嘴说,那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没个头儿。唯有实践可以检验真理!”
课堂下掌声传来。
晚上,县立机械工坊。
沐毅钧敲打着蒸汽机。忽然一个高个子女人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轻声呢喃:“沐学士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沐毅钧笑了,靠在她怀里:“小美姐,我有件事儿想不明白,睡不着。”
沈蘅撒开他,哈哈笑着:“有什么能难住沐大学士啊。”
沐毅钧摇了摇头:“不啊,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沈蘅坐在他旁边:“说吧,俺虽然是个二十三年的文盲,但是万一俺有办法呢?”
沐毅钧揉了揉太阳穴:“哎呀,这个蒸汽机冲程算不明白,受力时时刻刻在变。”
沈蘅嘟着嘴:“那要是把一个过程拆开成几段儿嘞?”
沐毅钧摇摇头,每一刻都在变,只有一圈转回来是一个循环,每时每刻是拆不完的… …”
沈蘅扶着他的大腿:“俺觉得吧,像装机器的一样,拆成零件,在总结回去不就好啦,覅纠结了呀。”
沐毅钧扶着额头叹气。沈蘅见不得他那个样子,便仗着身高高,力气大,首接把沐毅钧打横抱了起来。
沐毅钧吓坏啦:“哎!我可不轻巧。”
沈蘅比他高半头,正当年纪,又长年采桑做货,结实得很:“俺可不柔弱!”
说罢,沈蘅把他扔在床上,盖上被子,沏好了一杯安神茶:“我喂你!不许动,掀开被子就不想睡了。”
沐毅钧没办法反抗,只能乖乖接受。
沈蘅放下杯子,趴在他身边:“我得监督你睡着了,不许装睡。”
沐毅钧脸有些红:“小美姐… …咱也不是那啥的人,就是… …是不是靠的太近了… …”
沈蘅大腿首接压在了他身上:“那正好,练练你的定力,免得你被个狐狸精轻而易举就骗了去。”
沐毅钧没有办法,只好乖乖闭眼。奇怪的是他听着沈蘅的呼吸声,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天,沐毅钧起床发现沈蘅不见了,他有些不习惯,按理说沈蘅会给自己做早餐来着… …
沈蘅这个慈溪本地的女工,干活儿比个壮劳力还厉害,力气大得吓人,肩宽胳膊粗,满手的老茧子。要不是她那杨柳似的小细腰,云朵般蓬松柔顺的长发,的小脸实在太过好看,走在外面真容易被当个男人。
善解人意的沈蘅远比外表看上去温软得多,她时常这样安慰失眠的沐毅钧,沐毅钧也不自觉地依赖着她。
沐毅钧走出工坊大门,西周云雾弥漫。
一个衣着简朴的老头躺在一个工坊中间的大棋盘上哈哈哈大笑。
沐毅钧皱着眉:“敢问… …”
老头拄着竹杖站起身来:“我笑你沐求索名字里是追求真理,但是结果呢?真理还是你身边的女人帮你找到的。”
沐毅钧气鼓鼓地:“何出此言。”
老头抄起竹杖,掰成两半,自顾自言语着:“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 …”
沐毅钧气鼓鼓地上前:“嗯,这是庄周说的。然后?”
老头哈哈笑着:“还是不明白吗?日取其半谓之分,分聚拢回一尺木棰为之积… …”
沐毅钧不明所以:“你想说什么?”
老头一抬手,身下棋盘就亮了起来:“非要老夫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吗?”
忽然,沐毅钧梦初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沈蘅吓了一跳,看了眼外面的微微露头的朝阳:“怎么今天醒这么早。”
沐毅钧跑到黑板上:“小美姐!我通了,我想明白了!”
沈蘅站在后面,看着他在黑板上勾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