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首隶天牢,张恩和沈玉璃被关押在面对面的两间牢房。
张恩跪在稻草上,失魂落魄,头发散乱着,脸上长出来短硬的黑胡茬。
沈玉璃走进牢房,被摘了手铐,笑着,不像一败涂地。
衙役们把他俩关押在北镇抚司天牢里便走了。
张恩抬起头,看着她:“你笑什么?”
沈玉璃笑着,抓着栏杆:“哼,现在想活命只有一条路。”
张恩一咬牙:“别告诉我你真想拉杨慈芳下水。”
沈玉璃笑着站起来:“怎么,他是天子宠臣,拉他下水,皇帝亲自下场挽尊,咱也能活命,有啥不好?”
张恩敲着栅栏:“姑奶奶,你真狂啊,真把你自己当盘菜!”
沈玉璃笑着:“熬一锅好汤不容易,毁了这锅汤,分分钟的事儿。”
张恩叹着气:“事到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这位老领导拉咱们一把了。”
沈家掌柜的随后被押进来,关进侧间。
沈掌柜摇了摇头:“小姐,咱整个粮栈还有通州河上那些粮食被强制变卖还债了!”
“活该!”周宪明跟着苏霁走过来:“这也就是杨慈芳讲法治,哼,要是他但凡手段狠一点儿,你们打都打不起来。”
沈玉璃笑着,看着苏霁:“我与二位同道中人,杨大人借机敛财,今天我是牺牲品,明天就是诸位了。”
周宪明蹲下,和她对视:“你真以为挑拨离间管用?”
沈玉璃针锋相对:“那就请周大人明断吧。”
周宪明站起来冷笑,却被沈玉璃鬼吼鬼笑吓了一跳。
沈玉璃抱着栏杆:“沈家贿赂给了河北巡抚权兼河北左右布政使杨慈芳二百两银子!不信你们可以去查,沈家账目不明不白出了二百两,而且巡抚衙门有人接过二百两银子!”
周宪明对杨慈芳有绝对自信,笑着:“好哇,咱就看着你胡闹。”
苏霁抱着手:“要是查出不实,按律反坐。”
沈玉璃笑着,小脸看着还挺俏,但是笑得苏霁犯恶心:“坐吧~玉璃等着大人查个水落石出。”
苏霁拉着周宪明走了。
沈家掌柜的凑到侧面,问:“小姐,你说杨大人收了钱怎么还押我们?”
“受贿?收了个蛋!你把他哪一头白毛染成黑的我都不信他拿一枚铜板。”张恩攥着栏杆:“那二百两银子是给我的,现在还在我床底下呢。”
“哎!话不能那么说”沈玉璃笑着:“衙门里前任主簿床底下搜出来二百两银子,谁知道是不是他的?”
张恩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沈玉璃笑着:“放心啦,我派人散消息了,北平方面如果什么都查不出来更是让人起疑。”
沈氏粮栈门口,沈家财产被清点变卖,用以归还农人损失。
但是此时屋内。
“真的缺二百两?”苏霁翻看着账本:“是不是账本故意这么写的?”
周宪明点点头:“相当有可能。”
巡警上来作揖:“大人,对不上,抄家所得和沈家账目差二百两银。”
周宪明皱着眉:“沈玉璃的初始资产上报登记了吗?按照北平商业法,开店是要评估初始资产的。现在铺面少行商多,糊涂人可不准开店。”
提现按察司王佥事作揖:“我去调用。”
周宪明点了点头。
苏霁提着刀,看着西周忙碌的巡警:“仔细数,好好点!老鼠洞,地板缝儿,那都不许漏下!”
不一会儿王佥事就回来了:“大人,这是沈家注册资本。”
周宪明出了粮栈,往巡抚衙门赶去。
巡抚衙门里,杨文涛和席子杜坐着喝茶,杨慈芳笑着敬茶:“爹,席大叔,你们真是帮了大忙。”
席子杜摆着手:“哎呀,山西醋厂子、酒厂子多,要粮食要的多。”
朱棣走进来,笑着鼓掌:“小孩子解决不了了,就叫家长帮忙了?”
杨文涛笑着:“凌霄商会和蒲州商号再怎么富,也比不过官府嘛。我俩就是尽力帮帮忙。”
朱棣哈哈笑着:“士农工商,无贱无尊,守法爱国即是上民!”
正当一家子人其乐融融时,周宪明登门。
周宪明慌慌张张地,拉着杨慈芳的袖子:“有大事儿,你来!”
杨慈芳跟着她走了:“何事啊?”
周宪明摇摇头,拉着他进了里屋,关上大门,深呼吸。
周宪明转过身来,看着杨慈芳:“沈玉璃那少了二百两银子,咬死说给了你。”
“狗急跳墙。”杨慈芳哈哈笑着:“本就没给我,我怎么会有嘛。”
周宪明摇了摇头:“你傻吗?!张恩和她是一伙儿的,他给你塞点儿什么东西,你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哎,只要事实不是那样,那么总有蛛丝马迹。”杨慈芳摇了摇头,低下眉毛:“要是我和沈玉璃是一伙儿的,发动一省力量去对抗她?”
周宪明跺着脚:“要是真搜出来了,按律你就是贪了,你是要做商鞅第二作法自毙是吗?”
杨慈芳笑着:“那是你的事儿,都知道是冤案,怎么查、怎么判你来。我无权干涉。”
周宪明攥着拳头:“你疯了吗?”
“民意如何?”杨慈芳摇摇头,言语中有些兴奋:“自下而上调查二品大员是华夏历史上先例,查了我,就说明我们的法治建设大获成功。”
周宪明眼里含着泪:“那你怎么办,判贪脏死?”
“哎?”杨慈芳笑了:“我没犯错,我凭啥死?”
杨慈芳站了起来:“既然我有嫌疑,那我就接受调查。”
周宪明拦住他:“不行!”
杨慈芳回头笑:“我的身家性命在你手上了,真相是什么我说了不算,你查出来才算。”
周宪明咬着牙:“那出去吧,请你去河北提刑按察司,接受调查!”
杨慈芳穿着一身蓝袍,走到院子里,乖乖地接受衙役套上来的手铐。
“等等!你们干什么!”席子杜冲出来,攥着拳头:“凭什么抓人!”
杨文涛站出来,攥着拳头。
朱棣跑出来:“周大人要抓我的女婿,还请给本王一个交代。”
周宪明作揖道:“沈家小姐说给了昭仁二百两银子,沈家查账确有二百两银不明,现在只能动议弹劾指控,让他去提刑按察司暂住几日。”
赵蛾和徐妙云扶着六个多月身子的朱玉英出来:“这么明显的污蔑你看不出来吗?”
杨慈芳接住跑过来的朱玉英,笑着捏了捏她肚肚:“安心养胎,我没事儿,就是出去住两天,绝对比他们早回家。”
朱棣摇了摇头:“为了一句有的没的的污蔑,就要把一个二品大员关起来?”
杨文涛攥着拳头:“我儿子要是拿了一枚不该拿的铜钱,我‘杨’字儿倒着写!”
“非也,此谓之程序正义。”杨慈芳作揖,手铐铁链发出碰撞声:“即使无罪也要走完程序,断案须慎之又慎,不能主观臆测。”
朱玉英哭着:“好,我等你。”
杨慈芳笑了,吻了吻她的脸。
朱棣攥着拳头:“周提刑,按理说,诬告加偷盗官印和扰乱市场数罪并罚判什么刑?”
周宪明回头:“后果不严重的,无定期拘留劳役。”
朱棣笑了:“告诉沈玉璃,她最好捏出来!”
杨慈芳笑了,转身踏上囚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