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弱，只剩下零星的雨滴从屋檐滑落，在寂静的夜色里敲出细碎的声响。凌妤的跑车缓缓驶入公寓地下车库，车轮碾过潮湿的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她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车，只是静静坐着，任由车内残留的冷气拂过她湿透的衣角。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回来的。
凌妤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电梯上升的短暂时间里，她望着镜面里自己苍白的脸色和微红的眼眶，轻轻闭了闭眼。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这样的自己——尤其是景遥。
可当她走出电梯，转过走廊的拐角时，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景遥就站在她公寓门口。
他倚着墙，修长的身影在昏暗的走廊灯光下投下一道斜长的影子。
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另一只手插在西裤口袋里，神色沉静，像是己经等了很久。
听到脚步声，他抬眸望过来，目光在触及她湿透的衣角和微红的眼眶时，微微一凝。
凌妤怔在原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她张了张口，声音有些哑，“你怎么在这？”
景遥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首起身，朝她走来。
他的皮鞋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可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她紧绷的神经上。他在她面前站定，垂眸看着她，目光沉沉。
“想着你不会留宿凌家。”景遥嗓音低缓，像是怕惊扰她，“所以过来看看。”
凌妤指尖微颤。
他知道她不喜欢凌家，知道她每次回去后心情都不会太好，所以……他是怕她不高兴，特意来陪她的？
眼眶又没由来地发热。
景遥的目光在她湿透的发梢和苍白的唇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微蹙。
他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触到一片冰凉。
“怎么淋成这样？”他低声问，声音里压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凌家让你受委屈了？”
凌妤别开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她伸手去摸口袋里的钥匙，可指尖发僵，试了两次都没能准确插进锁孔。
景遥伸手接过钥匙，替她开了门。
暖黄的灯光从门内倾泻而出，照亮玄关的一小片区域。
凌妤站在门口，突然有些不敢进去。她怕自己一踏入这个空间，那些强撑的冷静就会彻底崩塌。
可景遥没有给她犹豫的机会。他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带着她进门，顺手带上了门锁。
“去换衣服。”他低声说，语气不容拒绝，“你这样会感冒。”
凌妤没动。
她站在原地，垂着眼，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脸颊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景遥看着她，眸色渐深。他伸手，指尖轻轻拨开她黏在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凌妤。”他低声唤她，嗓音沉缓，“说话。”
她终于抬起眼看他。
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湿漉漉的，像是蒙了一层薄雾。她看着他，嘴唇轻轻颤了颤，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景遥呼吸微滞。
他见过她冷静自持的样子，见过她狡黠含笑的样子，见过她在他怀里情动失神的样子——却极少见过她这样，脆弱得像是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他不再追问，只是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凌妤没有抗拒。
她的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湿透的衣料贴着他的胸膛，冰凉一片。
景遥的手臂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后脑，指尖穿过她潮湿的发丝，像是无声的安抚。
“不想说就不说。”他低声哄她，声音贴着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她冰凉的皮肤，“我在这。”
凌妤闭上眼，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他的怀抱很暖，暖得让她眼眶发酸。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想哭。
或许是因为凌家虚伪的温情，或许是因为墓园里那个永远停留在十七岁的少年，又或许……只是因为此刻，有一个人不问缘由地抱住了她。
景遥感觉到她的颤抖，收紧了手臂。他低头，唇轻轻贴了贴她的发顶，像每个哄她入睡的夜晚那样，低声说：“没事，我在。”
凌妤攥紧了他的衣角，眼泪终于无声地落下来。
她自己都怔住了。
温热的液体无声地洇进景遥的衬衫，在深色布料上晕开一小片暗痕。她下意识想后退，却被他更用力地按进怀里。
“哭出来。”他低声说，嗓音沉得发哑，“别忍着。”
“凌妤。”他唤她的名字，指节穿过她潮湿的发丝，将她的脸轻轻按在自己肩窝，“我在这儿。”
她终于哭出声来。
那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哭泣，没有歇斯底里，只是断断续续的抽噎，像是连崩溃都克制着分寸。
景遥听着，只觉得每一道哽咽都像刀子划在他心上。他低头，唇贴着她冰凉的耳垂，一遍遍重复：“没事了……我在这儿。”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抽泣渐渐平息，只剩下轻微的颤抖。
“好点了吗？”他低声问。
凌妤没有回答，只是将额头抵在他胸口，呼吸还有些不稳。景遥也不再追问，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他把她放在沙发上，转身去浴室拿了条干毛巾。
回来时，凌妤正抱着膝盖坐在那里，湿漉漉的发梢还在滴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是某种受伤的小动物。
景遥蹲下身，用毛巾轻轻裹住她的头发。他的动作很慢，指尖偶尔擦过她的耳廓，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我自己来。”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哑。
他却没有松手，只是低声道：“别动。”
凌妤抬眼看他。
暖黄的灯光下，景遥的轮廓显得格外深邃。他眉头微蹙，薄唇抿成一条线，眼神专注得近乎虔诚。
凌妤忽然觉得，这个角度，真是和言理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