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下脚步，转过身。
靠，这老东西输不起，要耍赖了？
文渊院长在几个弟子的搀扶下，颤巍巍地从台上下来。
那张老脸此刻阴沉得可怕，哪还有半分“名宿大儒”的风度，倒像个输红了眼的赌徒。
他死死盯着我，眼神怨毒，像要把我生吞活剥。
“苏墨！”
“你好大的胆子！好猖狂的手段！”
我歪了歪头：“院长大人，苏某何处大胆？何处猖狂了？今天这文会，乃是贵院主动邀约，苏某不过是应约前来，与诸位切磋学问罢了。胜负乃兵家常事，院长大人何至于此？”
“切磋学问？！”
文渊院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怒极反笑，笑声却比哭还难听，“你那是切磋学问吗？你分明是妖言惑众，蛊惑人心！”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道：
“其一！你那‘苏氏问心斋’，故弄玄虚，搞什么考后分析，全是投机取巧的歪门邪道！蛊惑无知学子荒废正途，迷信鬼话，败坏府城士林风气，干扰科举！你这是断我大宁文脉根基！”
我心里冷笑，说白了，不就是我抢了你们的书院的饭碗，打了你们的脸，现在急眼了？还扯什么段根，真能扯。
不等我反驳，文渊院长又厉声喝道：
“其二！这才是最不可饶恕的！”
“今日文会，你苏墨之言，包藏祸心！说什么‘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将黎民置于君王社稷之上，大逆不道！”
“还鼓吹什么‘制度治吏’，妄议朝政！字字句句轻蔑朝廷法度，不敬君王权威！你分明是心怀不轨，煽动人心，蛊惑百姓，要颠覆我大宁朝纲！”
“嚯——！”
文渊这番话，全场瞬间炸开！
刚才还吹捧我的人，脸都吓白了。“颠覆朝纲”这顶帽子太大，谁戴谁死啊！
清雅书院那些弟子，原本被我压得抬不起头，此刻像是打了鸡血，立刻叫嚷起来：
“院长大人说得对！这苏墨妖言惑众，其心可诛！”
“‘民贵君轻’，此等言论，若流传出去，必将动摇国本！”
“还有那‘制度治吏’，分明是在质疑圣上英明，质疑朝廷法度！”
我看着这群跳梁小丑，心中只有不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帮酸儒，辩不过道理，就开始扣帽子，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
正在这时，人群中突然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文渊院长说得在理！”
众人看去，只见一位身穿绯色官袍，面容方正，留着三缕长须，约莫西十余岁的中年官员。
在一群衙役的簇拥下，排开人群，缓缓走了出来。他腰间悬挂着一枚铜印，上面刻着“宁安府推官钱”几个字。
原来是宁安府的推官，钱秉义！
这位钱推官，我倒是略有耳闻，据说此人素来与清雅书院过从甚密，今日看来，果然不假。
钱推官走到文渊院长身旁，先是朝他拱了拱手，然后看向我，沉声道：“本官今日也在此旁听文会。这苏墨，言辞之间，确实多有偏激之处。其所论‘民贵君轻’，虽出自《孟子》，但其解读，却暗藏机锋，极易引人误入歧途，滋生不臣之心！”
“至于其所谓‘制度治吏’之说，更是对现有官制之不满，有妄议朝纲，非议君上之嫌！此等言论，若不加以惩戒，任其流传，恐将蛊惑人心，败坏朝纲，于国不利，于民无益！”
文渊院长见有官府中人出面支持，脸上顿时露出了得意的狞笑，他指着我，对钱推官道：“钱大人明察秋毫！此等狂悖之徒，若不严惩，天理何在！国法何存！”
钱推官重重一点头，一挥手，喝道：“来人啊！此人苏墨，妖言惑众，意图不轨，即刻将其拿下，押入府衙大牢，听候审讯！”
“是！”
他身后那群如狼似虎的衙役，早就摩拳擦掌，抄起铁链子，大棍子就扑上来！
“嗷！”
一声炸雷似的吼声！
铁牛那大块头往前一横，挡在了我的身前，牛眼一瞪：“谁敢动俺家先生！先问问俺铁牛的拳头答不答应！”
他那气势，吓得冲在前头的衙役都缩了缩脚。
我心中一热，知道铁牛是真心护我。但此时此刻，绝不能让他动手！
否则，一个“聚众抗法”、“暴力抗捕”的罪名扣下来，那可就真的百口莫辩，正中对方的下怀了！
我目光一凛，沉声道：“铁牛，退下！”
铁牛咬着牙，不情不愿退到我身后。
我深吸一口气，脸上倒是挂起一丝冷笑，我越稳，他们越慌。
我转头对着采菱，柔声道：“采菱别怕，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些小把戏，夫君我还未放在眼里。”
又飞快凑近他耳边说：“完事儿了找陈子昂。”
采菱攥着我的衣角，眼泪哗哗掉：“夫君……他们……他们这是要屈打成招啊……”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小手，示意她安心。
看着文渊老头和钱推官一唱一和，给我扣上“造反”的帽子。
好一出狗急跳墙、官匪勾结的戏码！
真是可笑。我苏墨若怕了你们这些腌臜手段，当初就不会接下这“清雅文会”的帖子了！
“夫君！”采菱哭喊着想冲过来，却被几个面色不善的衙役拦住。
铁牛更是双目充血，额上青筋首跳，若非我刚才严厉喝止，恐怕他早己将这群助纣为虐的衙役打得再也站不起来。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钱大人，文渊院长，苏某所言，皆是圣贤教诲与个人浅见，何来大逆不道？若因言获罪，岂非堵塞天下悠悠众口？我大宁朝以文治国，难道连几句真话都容不下了吗？”
钱秉义冷笑一声，语气沉重：“大胆苏墨！死到临头还敢狡辩！你的言论是否构成罪责，自有本官审理！本官看你不仅妖言惑众，还意图抗法！来人，给我拿下！”
冰冷的锁链“哗啦”一声套上了我的手腕。
我没有反抗，反而微微一笑。
这笑容落在钱秉义和文渊老儿眼中，却让他们莫名地感到一丝寒意。
“走吧。”我淡淡说了一句，在衙役的推搡下，向杏林苑外走去。
身后，是采菱绝望的哭喊，铁牛压抑的低吼，以及满场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或畏惧的目光。
我心中却异常平静。
这府衙大牢，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地方。
清雅书院，文渊，钱秉义……你们给我等着！
今日之辱，他日我苏墨必将奉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