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贡院出来,我感觉浑身骨头都散了架。。
全靠采菱和铁牛架着,才勉强挪回学舍。倒头就睡死过去,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首到第二天太阳晒屁股才醒。
醒来时,身上换了干净内衫。采菱坐在床边,见我睁眼,惊喜地笑了:“夫君!您可算醒啦!感觉咋样?”
还好……就是腰酸腿疼,跟散架了似的。”我动了动,嘶了一声。
采菱赶紧端来热水,细心地帮我揉捏酸痛的肩膀和腿。她的手温热,带着股草药香,揉得我很舒服。
“饿了吧?我去给您下碗面!”说着就去了柴房。
我深吸口气,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尽管身体还在罢工。考试结束了,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开。
她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上面卧着肉丁和青菜,看着就胃口大
“铁牛呢?”我接过碗,随口问。
“在院子里呢,”采菱说,“刚刚还帮刘老头收拾柴火。那几个外来的士子想找他比力气,被刘老头拦下了。”
我忍不住笑了。铁牛这人形兵器,往哪儿一摆都是话题制造机和定海神针。
我一边吃面,一边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议论声。学舍里都是赶考的士子,考完就等放榜,自然凑一起聊。
“这次院试,真是活见鬼!”一个声音高声抱怨,“好好的经义策问,竟然出了道关于……关于污水的题!”
另一个附和:“可不是!什么‘府城污物积弊与民生康健之策’?拿到卷子我以为提学使疯了!咱们读圣贤书,是为了治国平天下,谁去研究那些臭烘烘的破事?!”
“就是!那些城里的沟沟坎坎,粪堆尿坑,正常人谁去关注?这不是侮辱士子吗?!”
“别说,我还真看到有人写了……就是我对面号舍的那个,三天两夜就靠闻那个茅厕味活的下来的。他写策论时,那味道……啧啧,估计是感同身受吧!”这话带着明显的嘲讽。
我正喝汤,差点没一口喷出来。
听到他们这么说,我心里既有预料,又有点复杂。他们觉得这是“臭事”,觉得“恶心人”,正说明我的策论写在了他们的盲区,是他们想都没想过的东西。但这会不会得罪考官?觉得我离经叛道?
“不过,我倒听人说,”另一个声音插进来,“那道策论题,提学使大人看得特别重。他老人家这些年一首在琢磨府城的卫生问题,往上报了好几次都没批。这次放院试里,是想找个能给他出主意的。”
“真的?!”抱怨声一下没了,只剩下惊讶和点点后悔。
“当然!这消息是从府衙里传出来的!据说考完,提学使大人就让人把卷子送去,重点看策论!还说,谁要是写得让他眼前一亮,那就是真有本事!”
我握着碗的手紧了紧。眼前一亮?我的那套“现代卫生体系翻译版”策论,应该……能让他眼前一亮吧?
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一半,又被新的不安吊起来。要是策论真得分很高,会不会太扎眼?反而惹麻烦?
脑子清醒过来,我就开始琢磨放榜前后的事。这些事,绕不开一个最现实的问题——钱。
放下碗,我看向采菱,语气沉了下来:“采菱,咱们得算算账了。”
她愣了下,乖巧点头,眼神里透着明白。她知道,自从县城卖了书,家里的钱就归她管,每天都记账。
她愣了一下,乖巧地点头,眼神里透着一丝了然。
布包打开,露出白花花的银锭和那枚黄澄澄的小金子。在屋里昏暗的光下,这些钱显得格外
“夫君,您收着吧。”她递给我。
我没接,示意她放下。看着那堆钱,我心里滋味复杂。
“采菱,钱你都收着。一路的开销都由你负责,你心里有数。现在告诉我,咱们手里,还剩下多少?”
苏采菱小脸微红,低着头,轻轻拨弄着钱袋。
“嗯……”她应了声,清了清嗓子,小声报数,语气带着一丝小心和认真——这是她管家的职责。
“那日在县城,夫君卖书,一共得了一百五十银子,一锭金子,大概十两。”
她没拿出账本,只是垂眼快速过了一遍脑子。
“这半个月来,从县城到府城,马车费,咱们和铁牛哥的伙食、住宿,买书和笔墨纸砚,药材……还有府城学舍这半个月的住钱和日常开销……”
她将所有的花费笼统地归纳为几大类,虽然没有报出精确到文的数字,但每一个重要环节都没有遗漏。这比之前的详细清单更像是一个合格的管家在汇报总体情况。
“零零总总花出去后……现在大概还剩下……三十。”
三十两!对普通人家是笔巨款,够一家人过着舒坦的日子。但对我来说……
“这点钱,在府城,只够咱们撑多久?”我看着她,语气严肃。
采菱咬了咬嘴唇,低声说:“府城物价高……学舍的钱只交到再过半个月。吃饭、铁牛哥开销都大……省着花……大概也就能撑一个月吧……”
一个月!听着不少,但那是紧巴巴的日子。我要是想安心备考更高一级科考,得更好的环境,更多资源,还得打点关系,还得……养活铁牛这人形吞金兽。
“别忘了,这钱本来是赶考用的。”我声音沉重,“现在考完了,放榜还没影儿。学舍的钱也只交了半个月。两个月后院试放榜,万一……万一我没考上,咱们还是得回村。”
我看着她,语气放缓了点,但依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采菱,咱们不能坐吃山空。这三十两,必须让它生钱!必须让它变成更多钱!”
采菱小脸有些迷茫:“生钱?可咱们人生地不熟的……”她眼神里闪过一丝对回村的渴望,村里虽有苏长顺,但那是她熟悉的地方。府城太大了,太复杂了。
“夫君,要不……咱们还是先回村吧……”她试探着问。
我猛地握紧她的手,打断了她:“不!至少现在不能回村!”
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采菱,听我说!咱们现在回去,就是把脖子伸到苏长顺那老贼的刀下!”
“咱们没有功名傍身,你爹的死也未昭雪,他巴不得立刻把咱们撕成碎片!王友田也不会放过咱们!我当着全村人的面撕毁休书,他们嘴上答应给咱们两个月,心里恨不得立刻动手!现在你爹的事还没彻底查清楚,咱们也没有秀才身份护着,回去就是送死!”
我放缓语气,看着她的不安,说道:“留在府城,等放榜结果出来,咱们才能第一时间知道命运。如果中了,立刻拿到秀才凭证,咱们回村才有底气!”
“而且,趁着等放榜这段日子,咱们手上有这笔钱,可以在府城找找别的生计。村里那点田地,够咱们苟活,但永远改不了咱们的处境。府城不一样!这里有机会!”
我拉着她的手,语气充满决心:“采菱,咱们先留在府城等放榜,也趁这段时间想法子挣钱!等放榜结果出来,咱们再根据情况……决定下一步是回村,还是继续留在府城闯荡!但现在,咱们绝对不能回村!”
“好!”我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有采菱的支持,我就更有信心了。
“好!”她没有再犹豫。我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有采菱的支持,我就更有底气了。
“那,咱们现在做什么呀?”她问。
“现在,”我笑了笑,从床上起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身体,“咱们出去逛逛!不是随便逛,是去……找找生财之道!”
……
收拾妥当,换上旧但还算体面的衣裳。我在学舍门口找到铁牛。他正蹲墙角,拿树枝在地上划拉。见我们出来,立刻起身,像个忠实的大家伙,一声不吭跟在我们身后。
“铁牛,今天去府城里转转,你跟紧点,眼睛放亮点,别让人欺负咱们。”我叮嘱他。
铁牛立刻拍拍胸脯,发出沉闷的响声:“放心!俺护着您和主家娘子!谁敢惹您们,俺一拳打飞他!”
出了学舍小巷,再次踏上府城大街。上午街市人声鼎沸,比上次热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