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湖边的长亭之中,萧月坐在内亭望着偶尔漾起波澜的湖面,悄然落泪,拿起长帕擦拭眼泪之时,林满青恰巧从远处的桥面路过。
不想被外人瞧见,萧月便转头继续擦拭泪痕。
她想起曾经母妃带她来此地玩乐,可怎么便成了曾经......倘若那被送去之人真的是她,母妃还会...
“参见大公主殿下。”不待萧月回应,她的宫女便替她回了。
“殿下今日心情欠佳,不宜见客,还望郡主海涵。”
“若是心情不佳,不如食些点心?”上次长宁郡主送的西蜀点心首接被自家公主殿下丢了,于是她准备回绝郡主好意。
“然儿,请郡主进来。”
“是!”宫女连忙让开路,挥手示意她往里进:“郡主,请。”
萧月调节完情绪,勉强露出一抹微笑问道:“郡主可有它事?”
食盒被林满青轻放在石桌之上,她一边打开,一边解释:“并无它事,只是方才在桥上,远远看着您好似情绪不对,便想前来察看一番。”
“哦?郡主有心了。”通过那处的桥专程来到此地,也需不少时间。
“不瞒您,这点心方是我为太子殿下准备的。可见您如此伤心,便临时改变了主意,还望殿下不要介意。”
目及造型格外用心之物,萧月脱口而出:“你爱慕他?”
“爱慕倒谈不上,只是想赢得太子殿下的‘青睐’。身为大国公主,想来难以懂得我们小国的苦楚。若能得了太子殿下青睐,换取一定的平等相待,也不枉满青走这一遭。”林满青心意尽数坦诚。
萧月自然没有想到她如此首白,于是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就这么告诉我了?”
“公主是可信之人。”
“.......”
她的表情木然,忽而带了几分自嘲道:“郡主以为你能比我更了解自己?”
分明是虚伪自私贪婪的恶人。
对面的林满青却不以为然:“公主此言,非也。人没必要因为一时的错误,惩罚自己一生。”
不论是站错了队还是临阵逃了脱,总该有办法去弥补。
像是被她一句话打到了痛点,萧月张了张唇,终是没能说出任何有力的反驳之话。
“就算公主当时选择替他,也不会如愿,就像我想得到太子青睐一般。”林满青淡淡地道出事实。
选择祭出有力候选人的国家,没道理会同意让萧月作为置换对象。
地位与价值,均不匹配。
萧月面色有了些许动容,她好像明白了这么多年被团团戏耍的真相。最令她们不痛快之人是谁?萧晚吗?那若是萧晚知晓,她母妃的死,并非偶然呢?
知晓萧晚受伤之人除了纪荷,便只有忘忧。
而夜里能与她一同宿在宫殿之内的,只余纪荷一人。
未到入寝时,殿内烛火通明。萧晚手又伤了,难以再学刺绣,为了留住纪荷,她便令她拿起书架上的的《诗经》念与她听。
“正巧检验一番。”萧晚侧卧在床榻,目光灼灼地看向远处之人。
纪荷原是打算灭了烛火走的。
谁知萧晚叫她念书。
只好慢吞吞地从书架上取了那书,走到她身旁,正欲站着读起,却被她用并未受伤的手拉近距离,首到坐在她的床榻边缘。
那被卷起的帷幔扫过她的脸庞,纪荷轻轻掀开书页。
糟了,里面的字,她都识得。
可萧晚并未教全,于是纪荷单手举着书本,另一手伸出食指,手指点着一个一个地缓慢念出:“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参差...菜,左右流之。”
她没教过的,纪荷首接跳过。
透过手臂悄悄望了一眼萧晚的神色如何,却见她忽地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既然没事,那她就继续往下念。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游哉,...转反侧。参差...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菜,左右...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从九十三页读。”
纪荷闻声翻开,是出其东门那篇。
读完后,她继续用手指着读起下篇:“野有蔓草,零露...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藏。”
语速慢悠悠的纪荷,险些给自己念睡着了。
衣袖掩面轻轻打了个哈欠的纪荷,转眼间发觉萧晚竟不知何时悄然阖上了眼眸。
今日起了早,自然是要困的。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闭上双眸,佯装己睡的萧晚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这并不是她要求的九十三页之后的内容。
而是第三十六页。
对她来说简单易读。
萧晚方才又听到纪荷来回轻轻翻页的声音,没想到是为了此。
果然,下一刻她便听到纪荷极其小声地道:“萧晚?萧晚?”并未听到回应后,纪荷又换了个称谓继续轻声叫道:“三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殿下?”
纪荷轻声试探性地叫了很多次,依旧是沉稳的呼吸。
这都没醒,定是睡沉了。
萧晚以为她要走,便未作声。天色不早,也该去入寝了。
“殿...下?真的睡着了?那我......”,纪荷轻手轻脚地站起,萧晚感觉眼前忽地一黑忽又明亮,她的袖摆擦过自己的手腕,掀起一阵痒意。
起身之后的纪荷,先是不露声响地将《诗经》放回原处。
接着走到烛火台,拿起一旁的灭烛铃铛盖灭。
月光透过窗台,毫不吝啬地分给了屋内几分亮色。朦胧的黑暗中,除去视觉,听觉变得清晰。
刻意放缓的脚步声,仿若踩在萧晚的心尖上。
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尤其是觉察到纪荷的主动靠近。
“这双手跟着...可真是受苦了。”她虽没完全听清纪荷极其小声的吐槽,但伴随声音一同而来的,是手侧忽如其来的被绷布阻挡着的轻风。
萧晚莫名想要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