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世二年正月辛酉日,淮阴驿馆笼罩在一片萧瑟之中。寒风卷着砂砾拍打着斑驳的土墙,墙角堆积着枯黄的杂草,在风中瑟瑟发抖。驿馆内光线昏暗,几盏油灯在穿堂风里明明灭灭,将晃动的人影投射在布满裂痕的墙壁上。韩信蜷缩在驿馆最偏僻的墙角,身上那件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裳,在这清冷的环境中显得愈发单薄。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韩信抬头,看见扶苏的亲卫队长钟离昧身着铠甲,腰间鹿卢剑泛着冷光,正朝着他的方向走来。钟离昧在韩信面前站定,目光如鹰隼般审视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随后递过一碗胡麦粥。
韩信下意识地接过粥碗,却在触碰到碗底时心中一震——那里刻着九原新军的狼鹿纹,这个象征着荣耀与力量的徽记,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公子问你,为何宁受胯下辱,不拔剑杀人?”钟离昧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韩信低头,目光落在钟离昧的靴底。那里沾着一抹醒目的棕色泥,那是九原特有的土壤,带着千里之外的气息。他的思绪不禁回到几日前景象,市井少年的嘲讽、围观人群的哄笑、以及自己趴在地上时,那刺骨的屈辱感仿佛又重新涌来。但他很快镇定下来,轻声说道:“剑是凶器,若杀一人而乱大局,不如忍一时而谋万世。”他的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透着与他外表不符的沉稳与睿智。
钟离昧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落在韩信补丁摞补丁的衣袖上。在那层层叠叠的布料间,隐约露出半幅楚绣,精致的纹路与图案,彰显着不凡的来历。“你是昌平君后裔?”钟离昧的话如同一记惊雷,炸响在韩信耳边。韩信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个连淮阴父老都不知道的秘密,竟被眼前的秦将识破。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却依旧保持着表面的镇定,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这个事实。
钟离昧见状,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轻轻放在韩信面前:“公子需要懂楚地、知秦律的人。”他的语气稍稍缓和,“这是《九原新军约》,你若来,可从伍长做起。”竹简上的字迹工整有力,记录着九原新军的各项规章制度与理念。
韩信盯着竹简上“胡汉同爵”的条文,心中涌起无限感慨。他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楚虽亡,魂未灭,但若想让魂有归处,须借秦的骨血。”母亲的话语,此刻与眼前的竹简内容相互印证,仿佛为他指明了一条道路。他缓缓伸出手,接过竹简,就在这时,袖中突然滑落一物——正是张良在博浪沙遗失的《素书》残页。
钟离昧目光一凝,弯腰拾起残页,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是......”韩信看着那熟悉的残页,思绪万千。这残页上的批注,曾无数次给予他启发,让他在困境中思索人生的谋略与智慧。“这是机缘巧合所得。”韩信平静地说道,“它教会我,成大事者,需审时度势,忍常人所不能忍。”
钟离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残页递还给韩信:“公子求贤若渴,九原之地,正是施展抱负的舞台。在那里,胡汉百姓共耕同战,律法与仁心并存,或许能让你实现心中的抱负。”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期许,仿佛己经看到韩信在九原绽放光芒的模样。
韩信紧紧握着手中的竹简与残页,心中暗自下定决心。曾经,他在淮阴市井中隐忍,遭受胯下之辱;如今,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九原的邀约,或许正是他迈向辉煌的起点。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钟离昧:“多谢将军,我愿随将军前往九原,追随公子左右。”
在这淮阴驿馆的墙角,一场看似平常的对话,却成为了韩信人生的重要转折点。他即将告别这片熟悉却充满屈辱的土地,踏上前往九原的征程,去追寻那个在心中萦绕己久的梦想,在秦楚交融的浪潮中,书写属于自己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