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找到小船,先翻到罗盘,段春衣托着罗盘,注意到那只手,好奇走过去。
而后光溜溜一条长长的手,破水而出握住了她的脚踝,依旧像是触手缠绕一般,细密的吸盘般吮吸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粘附在她脚踝的肌肤上。
几乎是战栗般的诡异感。
段春衣抬脚,将那只手,踩在脚底,蹲下身:“同族?要么变成完整的人,要么不要变。只变成部分的人,很恐怖的!”
段春衣:“我是要成就破碎虚空伟业的有志之人,胸怀大志,不能随随便便被你吓死。”
段春衣挪开脚,只见那被她踩在脚底的冷白手掌上,缓缓波动,而后张开了一只狭长浓黑的眼瞳。
纤长的眼睫,冷冷淡淡的眸光。
段春衣:“……”
在她的注视下,那只手像是得到了鼓励。
于是噗噗噗噗噗。
密密麻麻的眼睛,从那只手的手指、手掌、手腕、手臂上,密密麻麻睁开,数百个,数千个,漆黑的眼瞳,目不转睛地盯着段春衣。
段春衣轻轻扶住洞壁,“老老老老天奶,好好好吓人。”
她下定了决心,转过身,拒绝精神污染。
而在她转过身后,那密密麻麻的眼珠中,漆黑的眼瞳中,瞳孔缓缓化成深海诡秘之物的横瞳,湿滑诡谲地蠕动。
一只只眼珠涌动,而后黑渊底部,传来轻微的震感,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挣扎咆哮,黑渊的水面缓慢又激烈地晃荡着波纹。
也不知过了多久。
段春衣还没校准好罗盘,身后覆压而来一道气息。
她转头,看见了一张苍白冷郁的脸庞,俊美冷漠,漆黑披垂的长发,白得几乎像是冷凝的冰,有种恐怖又精致的非人感。
薄薄的唇,毫无血色。
浓黑的眉眼,高挺笔首的鼻,瞳孔是邪恶的阴黑横瞳,映照着她的面孔。
冰冷的水汽散发而来。
当初段春衣第一次捡到王岸之,他就是这副模样。
当时她以为他是长期挨饿的营养不良,导致发育不良,养了好久,又是野菜,又是蘑菇,才养得有了点人气。
如今看来,大约他们这类章鱼妖物,都是这副鬼气森森的样子。
段春衣:“你你你你你鬼鬼祟祟,在我身后,干嘛?”
横瞳的诡谲男妖:“阿巴阿巴……”
段春衣:“……”
恐惧感,一会涌现,一会又被无语消灭。
段春衣:“你能听懂我说话吗?你靠得太近了,离我远一点。”
那横瞳的触手系妖怪,双目一眨不眨,而后缓缓,缓缓俯身,俊美妖晔的脸孔,贴在段春衣的脚踝上,张开嘴,隔着衣料,贴上了她的皮肤。
段春衣一脚踢出去。
将毫无防备的妖怪踢飞。
他摔在洞壁上,又滑下来,浑身上下,噗噗噗冒出眼睛耳朵和嘴巴,又随着接近段春衣,一个一个,被他用手,按回去。
段春衣捂住眼睛:“大师兄,救命,救命。”
段春衣提醒自己:“正常人,是只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两只手,两只脚的。”
给自己做完心理疏导,段春衣看向修不好的罗盘,叹了口气。
青绸伞在大师兄那边,她便抬手按住了脖颈上的雪色颈圈,雪色流体盘旋在她指尖。
她抽手拔下了颈圈,流转的雪色金属,瞬间顺遂她的心意,转变成一柄长剑。
她歪了歪头:“也不知你能不能听懂我说话,不知你为何要将我抓走,带到这里。但是强扭的瓜不甜,我是属于天空的女人,你把握不住的。”
段春衣又摸到了乾坤袋,握住了那只玉乌龟。
她一手玉乌龟,一手长剑,缓缓起势:“我的师姐师兄还在外头等着我,没空数你的眼睛了。”
段春衣毫不犹豫将玉乌龟在洞壁敲了敲,然后砸到那与王岸之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妖脚边。
玉乌龟滴溜溜地递上打转。
洞穴内空间,似有一瞬间的凝滞。
横瞳的男妖脚步微顿,目光微微怔愣望向那只玉乌龟,而后又抬眸,看向段春衣。
他抬脚,然后踏上了乌龟。
又挪开脚步,捡起那只玉乌龟,丢进嘴巴里,咽了下去。
段春衣:“……”
思绪万千,但剑先戳了出去,抵住他的胸膛,“站住。”
也是吃掉了那只玉乌龟,他再开口,口齿清晰许多,纤长的睫毛支起,阴黑的双瞳盯着她:“你,你是我的,猎物。”
他:“不能走。”
剑尖刺穿他的胸膛,浓绿色的血液淌下,淌过他赤裸的胸膛,他穿透剑身,离她越来越近。
他的双腿仿佛融化一般,化为无数触手,拨动沙子,一点点撒在段春衣的身上,“将你埋起来,藏起来,猎物。”
段春衣抽剑,狠狠劈向他的触手,剑光瞬息斩断他一堆柔软的触手,躺在沙地上微微弹动。
“将我当做储备粮?你怕是不知道老娘的底牌有多少?”
“储备粮?”
他垂头,“想起来了,不是猎物,我是你的猎物,我是你的猎物,我是岸之……”
他跪了下来,跪在一片汪洋的浓绿血泊中,扬起那张诡谲俊美的脸,“翘翘,翘翘……你是春衣,翘翘……”
“轰隆——”
“轰隆——”
“轰隆——”
地动山摇的激烈震荡,整片水域洞穴都在晃动,不断有碎石从洞穴顶端坠落。
仿佛大地都要裂开的动静。
段春衣耳际轰鸣,洞穴正在坍塌,她根本听不清他嘀嘀咕咕在说什么,拨开他便往洞口跑,站在洞口,反复犹豫,最终还是咬牙跳了进去。
她运用自己的狗刨游泳技术,奋力离开这片快要散架的地穴。
在她身后,一条漆黑的触须,迅速缠绕过来。
而比那触须更快的,是一条黑鳞蛇尾,狠狠甩去,撞开了那条急速而来的触手,将它狠狠拍在石壁上。
而后那条蛇尾,又小心翼翼圈住段春衣的腰臀,将她托着带离水面。
一张头破血流的脸,晃晃哭哭啼啼地望着她,“翘翘,我的翘翘,不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