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春衣震撼张着嘴,不断摄入宗门逸闻。
一杯石榴汁递到她的面前。
虞侯擦擦手上的水渍,望了望天,轻声道:“东扇长老,恐怕这两日便要归宗。”
吵着吵着便打起来的师兄师姐们,立马撒开手。
“大师兄?”
“大师兄快想想办法!”
“大师兄,您是主谋啊,就是您捉的第一只鸟!您还骑在鸟背上!”
虞侯被一群师弟拽胳膊拉衣袖。
万岁观南揉了揉段春衣的脑袋,“不怕不怕,你躲在掌教的冰殿里,天塌了都是你师尊吃的灵鸟,与你无关。”
段春衣并不害怕,她耸耸鼻子,“肉熟了,肉熟了,先吃饭好不好?”
她伸首拿着石榴汁的胳膊,留心被别师姐撞倒。
完不完蛋放一边,肉熟了!
贤惠的奉吉师兄用水灭了火,开始分鸟肉。
段春衣提出要用果汁和草汁腌制的鸟脖子也烤好了,她先吃鸟脖子。
一共八只鸟。
段春衣身边摆了十六只腿。
“小师妹还在长身体。”又有师姐将一双翅膀堆在段春衣旁的肉堆上。
程奉吉温柔笑笑,“小师妹连一百岁也没有呢。”
段春衣顿住油汪汪的嘴,这群师兄师姐到底多大了?
她的师尊八百岁,这群师兄师姐,也几百岁了吗?
罗真的腮帮子鼓着,将她的那只翅膀也堆上小师妹的肉堆,“小师妹不要客气,吃!小师妹吃得多多,长得高高。他们这些老东西不长了,吃了也是白吃。”
小师妹认真看向罗真师姐,“二十三岁了,还能再长高吗?”
罗真原本也是乱讲,被小师妹认真水润的眼神一看,鸟脖都拿不稳了,“咳,我记得二师姐那边,有双增高的靴子。”
万岁观南一笑:“小师妹要与我比比脚的大小吗?你不一定合适我的靴子,但二师姐能重新为你做一双。”
段春衣摇摇头。
将几颗柿子送给二师姐,谢过她的好意。
“不能长高就算了,以后飞得很高也一样。”段春衣说着,目测了下二师姐的身高。
二师姐身材高挑颀长,这群人中,二师姐与大师兄是最高的,她还要穿增高鞋做什么?
或许是察觉她的疑问,万岁观南往嘴里塞了颗小柿子,故意吊着她的好奇心。
能掏心给小师妹看的大师兄,自然不能看小师妹抓心挠肝。
虞侯用树枝将万岁观南戳去一边,护着段春衣的肩头,“她的仇家多,易容的器具也多,春衣少与她接触,当心被误伤。”
虞侯将剥好的枇杷喂给她,“整个宗门,最洁身自好的就是大师兄了,你多多与我在一起,能日日安稳。”
段春衣竖起耳朵,脑袋围着大家转了一通,嘴巴却不停。
十六只腿还剩六只。
咽下去开胃的酸甜枇杷,段春衣诚恳道:“我师尊也挺洁身自好的,与世无争。”
她那师尊,可以说冷酷,也可以说冰清玉洁,反正就是生人勿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应当也没什么仇家。
“他?”
几个师兄师姐哈哈大笑。
虞侯也低低地笑,挑眉:“他?”
“我可怜的小师妹,你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贸贸然就从单纯的凡俗界,入了乌烟瘴气的修真界。”
“小师妹,若说掌教洁身自好,与世无争,那整个天下怕没有作恶多端的歹人。”
“雪柳仙尊,雪柳仙尊。”
“小师妹,你的师尊,我们这位掌教大人的道号……”
“你以为是如何来的?”
段春衣鸟脖也不啃了,聚精会神,“你快说。”
虞侯丢了个枇杷入口,弯唇。
周围的师兄师姐也都兴味盎然。
他们发现了,从凡俗界来的小师妹,是当真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通讯玉牌,不知修士之血,不知灵兽,不知人性好坏,不知雪柳仙尊……
她像是一张意外飘落到合欢宗的白纸。
多么令人好奇啊。
她潦草地描画着自己的轮廓,却不得其法,懵懂地维持着自己生命的姿态。
他们忍不住想要帮她,将最好的笔墨和技法教给她,想要看着她会成为多么炫目的模样,能勃勃地渲染出多少色彩。
仿佛更挨着她,便能更清晰地见证白纸如何瑰化,小草如何长成参天巨木。
“雪柳仙尊——贺兰摇光,出身贺兰氏嫡系。”
大师兄虞侯环顾一群吃得嘴巴脏脏的师弟师妹,而后给小师妹擦擦嘴。
他道:“贺兰摇光出生时,天生异象。他天生道体,为变异冰灵根,自幼天赋独绝,只靠自行读书修行,便寻到自己的道法。”
“贺兰摇光十六岁那年,贺兰氏中的资源,便满足不了他,他离家修行。”
“并未投入任何宗门,他成了个散修。”
“贺兰氏天生道体的嫡子,成了个散修,身旁又无人护卫,那时有许多修士去猎杀他……”
“在一次次的杀戮中,贺兰摇光尝到了血腥的乐趣,出手一次比一次狠辣。”
“后来即便没人再去猎杀他,他一次次出入秘境苍山,荒原雪地,寻宝也顺手杀人……”
“贺兰摇光最初被传出的名号是——血流仙尊,只因他出没之地,必将血流成河。”
“再之后,贺兰氏为了遮羞,便粉饰他的尊号,为雪柳仙尊。”
“残酷杀戮的血流仙尊,成了冰清玉洁的雪柳仙尊,贺兰氏的权力,多么霸道强横……”
“要不是前任掌教,用合欢宗掌教的契书栓死了他,想必他现在应当在某个秘境大开杀戒,而不是在半天榴宫岁月静好。”
“顺便,冰清玉洁地迷惑了,我们的小师妹。”
“小师妹,春衣,那极寒宫殿里的是个坏东西啊!”
虞侯苦口婆心地喊完这句话,便敏捷地腾身闪开。
果不其然,一道锋锐凶残的冰雾又射中了他。
大师兄被首接撞入湖中,溅起炸飞的水花,如大雨瓢泼。
众人被大雨浇个正着。
而那冰雾拐了个弯,在段春衣头顶撑开,呈一个蛋形,稳稳挡住所有撒向爱徒的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