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灯像熔化的、粘稠的糖浆,肆意泼洒在墨汁般的夜空上,流淌出一种廉价而疲惫的繁华。林默蜷缩在24小时便利店冰冷的玻璃门前,仿佛一只被遗弃的纸箱。指尖死死攥着那张被汗水浸得发软、边缘卷曲的简历,指甲几乎要嵌进劣质的纸张纤维里。三天后,是那家顶级广告公司创意总监职位的终面,一个他梦寐以求却感觉遥不可及的龙门。然而此刻,仅仅是想到要在陌生人面前清晰地说出自己的名字,他喉咙深处就泛起一股浓重的铁锈味,窒息感扼住了他的颈项——面试时,他总是像个被遗忘在角落的蜡像,徒劳地眨着眼睛,任由精心准备的词句在舌尖冻成冰坨。
“需要点……‘胆量’吗?”
一个沙哑、仿佛被砂纸打磨过的声音,突兀地从背后巷口的浓稠阴影里渗出来,带着潮湿阴冷的霉味。
林默猛地回头。巷子深处,一个裹在宽大油布雨衣里的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兜帽压得极低,只露出一个模糊的下颌轮廓。那人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旧帆布袋,袋口随意敞开着,露出半截幽然发光的玻璃试管,里面盛着某种不安分地扭动的液体。更诡异的是,巷子深处原本斑驳的墙壁上,不知何时被人用荧光漆画上了一只巨大的、歪斜的眼睛,瞳孔中央,一个旋转的欧元符号散发着不祥的绿光。
“十毫升‘初生牛犊’,保证你在会议室里,能把那份策划案拍在总监脸上,震得他眼镜都掉下来。”雨衣人掀开帆布袋,里面密密麻麻插满了贴着古怪标签的试管:“赌徒的运气”、“修女的隐忍”、“醉汉的滔滔不绝”……标签上的字迹潦草诡异。林默的目光瞬间被其中一支牢牢攫住——标签写着“猎豹冲刺”。试管内的液体并非静止,它在黑暗中像被困的活物,焦躁地窜动、冲撞着玻璃壁,闪烁着危险的金色磷光。
“怎……怎么交易?”林默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狭窄的巷子里颤抖,带着自己都厌恶的怯懦。
雨衣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一只枯瘦如柴、骨节嶙峋的手,指向林默映在对面湿漉墙壁上的影子。林默下意识望去,心脏猛地一缩——他影子的膝盖部位,光滑的轮廓突然浮现出细密的、蛛网般的裂纹,如同冬日被严寒冻裂的冰层,发出无声的呻吟。
“特质,都藏在影子里。用你不需要的,换你渴望的。”雨衣人的声音像蛇信子舔舐着林默的耳膜。他从破旧的雨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细长的、闪烁着冰冷银辉的吸管,尖端异常锐利。“比如……你‘十年的安稳睡眠’?那些辗转反侧、被自我怀疑啃噬的午夜?”
林默浑身一颤,每一个失眠的、被焦虑和悔恨反复煎炸的夜晚瞬间涌入脑海,沉重得让他窒息。那些被浪费的、空洞的时间,那些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看到的自我崩塌的画面……一股破釜沉舟的冲动猛地攫住了他,压倒了恐惧。“我换!”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冰冷的银质吸管精准地刺入了他影子膝盖的裂纹中心。没有物理的触感,但一股仿佛来自幽冥的、带着绝对零度寒意的电流瞬间窜遍林默的西肢百骸!他清晰地“看到”自己墙壁上的影子,膝盖处如同被无形之物咬去一块,塌陷下去,形成一个不规则的、深不见底的黑色空洞。与此同时,那支“猎豹冲刺”试管里的金色液体,如同受到某种引力牵引,化作一道流光,顺着吸管逆流而上,最终汇聚在他摊开的、汗湿的掌心,凝结成一滴滚烫的、仿佛有生命般搏动的金色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