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像是没看到那一片空白。她平静地将那块“壹斛”木块从中空的“壹石”框里取了出来。然后,她从地上木块堆里,又捡起了另外一块一模一样的、刻画着“壹斛”的大木块。
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她把第二块“壹斛”木块,稳稳地放进了那个大木框,正好填补上之前的空白!
“咔嚓!”第二块“斛”完美契合!
两块叠放在一起的“壹斛”木块,不多不少,正正好好,严丝合缝地将那个象征着“壹石”的巨大中空木框——填得满满当当!再无一丝空隙!
哗——!
堂外百姓猛然炸开一片难以置信的惊呼!
孟云舟死死咬着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柳知府霍然站起,脸色铁青!
“大人!”苏瑶猛地抬起头,清澈的声音此刻如同惊雷,刺破了周汝昌故作镇定的幻象!她高高举起那个刚刚被两块“壹斛”木块填满的“壹石”大木框:
“瞧见了吗?!!”
“用您官仓特制的‘升’斗(小木块)、‘斗’具(中长木块)、‘斛’具(扁方木块)一层层量上来……”
“最后!”
“您用来代表‘一石’的这个巨大粮框——”
“它肚子里装的粮——只有一百升吗?”
她指向第一块孤零零的“斛”块:
“不!”
“它需要整整两个装满粮的‘斛’(加起来就是二百升)才能填满这个‘石’的框子!”
苏瑶的声音在公堂上回荡,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
“整整两百升的粮,放到您的仓里,被您这套精心制作的、层层套着变大(单位)的器具量完后,登记在您那盖满红印的鱼鳞黄册上——账面上变成了多少?”
“它只写了一——石!!”
“两百升粮,被您那套变大了的器具,硬生生‘缩小’成了账面上一石的记录!”
“反过来,”苏瑶的眼神如同淬了冰的利剑,首射周汝昌,“要凑够您账面上那所谓的‘壹石’数——需要多少实实在在的粮?”
她用力拍着被两块“斛”填满的大木框:
“它需要两百升!实实在在的两百升!”
“可朝廷的‘一石’,是多少?”她猛地看向孟云舟。
孟云舟嘶声接话:“回大人!洪武祖制!确凿无疑!一石,当为一百升!”
“听见了吗?”苏瑶冷笑,指着周汝昌,“您收粮时,用的是您这套‘特制’的、比朝廷标准大了整整一倍的量具!”
她指官仓方向:“小民拿着辛苦收获的一百升粮(按朝廷标准算一石),用您的小升斗量,够十次,装满您那特制的大‘斗’(足容一百升)!够十次装满您那特制的大‘斛’(足容一千升!)!然后呢?”
“最后塞进您这特制的、能装两百升的大‘石’框里!却只能填满一半!按您的规矩,它不够一石!只能算半石!小民还得再交一百升才能装满这个框,凑够您账面上的‘一石’!”
“结果就是——”
“小民要拿出双倍的粮食,朝廷户部看到的是:只收了一石粮!”
“而多出来的那一石粮——两百升!去了哪里?!”
“进了谁的口袋?!!!”
字字诛心!如同利刃剖开层层伪装!
“你……你血口喷人!”周汝昌额头青筋暴起,山羊胡剧烈抖动,他猛地指向苏瑶和她那些木块,“胡言乱语!刁妇!你这些不知从哪弄来的奇技淫巧,鬼画符般的木头,岂能当作证据?!官府的量具皆是统一铸造……”
“胡言乱语?!”苏瑶猛地打断他,眼神灼灼如星,“周大人,是不是胡言乱语——咱们用祖宗传下的、最清白、最公平、人人可辨的‘数’字——来验一验您的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