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花见大壮真走了，又忍不住嘀咕：“真是个傻小子，为了个瘸子，值得吗？等他回来，看那吴二丫拿什么给他治腿，哼。”
二丫没和她争辩，默默地回到灶房，开始收拾。她知道，从今天起，她要更加努力才行。大壮在外辛苦，她在家也不能闲着。山脚下的草药虽然不值钱，但积少成多，总能补贴些家用。更重要的是，她要尽快多采一些草药，为将来做打算。
她摸了摸自己的腿，虽然依旧使不上力，但心里却燃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希望。大壮在为她努力，她自己也不能放弃。她想起上次在山上遇到的那位老人，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如果能学到更多采药的本事，那她的腿，或许就真的有救了。
想着想着，二丫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她将最后一个窝窝头用干净的布包好，留着给大妞当点心。日子虽然苦，但只要有盼头，再难也能熬过去。她深吸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自大壮走后，家里的脏活累活都归了吴二丫。婆婆李翠花是啥也不干，每日太阳不晒到屁股不起床，起来了就嗑着瓜子数落东家长西家短。就连她那宝贝女儿乔丽儿，也是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的主儿，整日里不是描眉画眼，就是指使吴二丫干这干那，嘴皮子一翻，活儿就都派给了吴二丫。就这样，婆媳二人还总变着法儿地折磨吴二丫。
天刚蒙蒙亮，鸡才叫第一遍，吴二丫就得起身喂猪喂鸡，挑水劈柴，再把一家老小的吃食准备妥当。刚把早饭端上桌，李翠花就拉长了脸，“这野菜粥怎么一点油星子都没有？刮我的肠子呢！大壮给你的钱，你是不是都偷偷藏起来了？”
吴二丫低头不语，将一碗稠粥推到大妞面前。乔丽儿在一旁帮腔：“就是啊嫂子，我娘身子弱，你也不知道做点好的孝敬孝敬。我这几天嘴里淡出鸟来了，想吃城里福顺楼的桂花糕，你啥时候给我买回来？”
吴二丫抬眼，声音平平：“家里余钱不多，要留着应急。丽儿想吃，等大壮回来了让他给你带。”
“你！”乔丽儿被噎了一下，她哪敢使唤大壮。
李翠花眼珠一转，又有了主意：“丽儿啊，你那件新做的衣裳不是说袖口紧了点吗？让你嫂子给你改改，她手脚慢，现在就去改，改不好今天晌午饭也别想吃了。”
吴二丫看了一眼乔丽儿那件几乎没上过身的亮绸新衣，针脚细密，哪有什么紧的。这分明是鸡蛋里挑骨头。她没作声，放下碗筷，默默拿起针线笸箩。她知道，这日子，还长着呢。
乔大壮走了十来天，母女俩换着法子磋磨吴二丫。
这天，吴二丫想着山上的草药再采些回来，晒干了能凑一批拿到镇上卖掉，或许能给大妞添件衣裳，或许能为自己的腿多存点药钱。她背上背篓，临出门前，瞧见大妞在院角拿几颗石子玩，便嘱咐道：“大妞，娘上山一会儿，你在家乖乖的，别乱跑。”
大妞仰着小脸点头。
李翠花歪在廊下晒着秋阳，懒洋洋地开口：“又要去？真是个闲不住的。晚上的柴火记得砍够，不然都得挨冻。”浑然忘了吴二丫昨日才砍好的一堆柴。
屋里乔丽儿也扬声：“我的衣裳顺道洗了，小宝又弄脏了一套。”
吴二丫没接话，只背着背篓出了门。山里的空气到底比家里舒畅。
院子里，大妞正把捡来的石子摆弄出花样，乔丽儿的儿子小宝比大妞大两岁，平日里被骄纵惯了，此刻见大妞手里一块灰溜溜的卵石格外顺眼，便上前颐指气使：“喂，瘸子的娃，那石头给我！”
大妞把石头攥得紧紧的：“不给，这是我的！”声音不大，却透着股倔劲儿，她学着娘的样子。
小宝哪里受过这等待遇，脸上挂不住，伸手就抢：“你娘是瘸子，你也是个野丫头，快给我！”
大妞虽小，却也知道护食，用力一推，小宝没站稳，一屁股墩在地上，愣了片刻，随即“哇”地哭开了：“娘！她打我！死丫头打我！”
乔丽儿闻声冲了出来，柳眉倒竖：“好你个大妞！敢欺负小宝！看我不撕了你！”说着就要上手。
李翠花也从屋里踱出来：“怎么了这是？那小蹄子又作妖了？跟她那短命娘一个德行！”
吴二丫采了满满一篓草药回来，刚进院门，就看到这乱糟糟的一幕。小宝坐在地上干嚎，乔丽儿指着大妞鼻子骂，李翠花在一旁煽风点火。
“这是怎么了？”吴二丫放下背篓，声音不高，却让院里的吵嚷静了一瞬。
“你那好闺女！打了小宝！你看看，都哭成什么样了！”乔丽儿抢先告状。
大妞见了娘，眼泪也下来了：“他抢我的石头，还骂娘……”
吴二丫蹲下身，先摸了摸大妞的头，然后看向小宝：“小宝，你先抢妹妹的石头，还骂人了，是不是？”
小宝被吴二丫看得有些发怵，囁嚅道：“她不给我……”
“是不给，还是你硬抢？”吴二丫追问。
乔丽儿不乐意了：“他小，她就该让着！再说了，不过一块破石头！”
李翠花也帮腔：“就是，丫头片子，让着点弟弟怎么了！”
吴二丫站起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照这么说，小宝要是看上了丽儿你头上的银簪子，你也该让着他，毕竟他小，又是你弟弟辈的？”
乔丽儿顿时语塞：“那怎么一样！那簪子是我的！”
“这石头也是大妞的。”吴二丫淡淡一句，又转向李翠花，“婆婆，大壮也不是您亲生的吧！？按您的理，这家里的东西，是不是也该都让给您亲生的？”
李翠花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这事是她的死穴，上次就被吴二丫拿捏过，此刻又被提起，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张了张嘴，却骂不出来。
吴二丫不再看她们，只道：“小孩子家打闹是常事，可教孩子抢东西、骂人，还护短，这不是正经过日子的道理。丽儿，小宝该教教了，别人的东西不能抢，骂人也不对。大妞，护着自己的东西没错，但以后有事，先告诉娘。”
乔丽儿气得胸口起伏，却被吴二丫不咸不淡的话堵得死死的。李翠花哼唧两声：“行了行了，小孩子家能有多大事，柴火呢？”
吴二丫没理会她岔开的话，拉起大妞的手：“走，大妞，帮娘把草药收拾了。”
大妞攥着娘的手，悄悄摸了摸口袋里那块灰溜溜的石头，心里甜滋滋的。娘真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