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了宝宝,再哭我的心都要疼死了……”
陆今野断断续续地说着,每说几个字都要停下来喘气,脖颈的伤口随着呼吸传来阵阵钝痛。
可看到江挽因为他这句话,眼泪流得更凶,身体控制不住地发颤,陆今野只觉得脖子上那点疼痛根本不算什么。
“你,你以后……不要做傻事了……”江挽哽咽着,几乎语不成句,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死死攥着陆今野的手,仿佛一松开,眼前的人就会消失。
陆今野轻轻捏了捏江挽的指尖,眼神温柔地注视着他:“宝宝吃饭了吗?饿不饿?”
他的目光心疼地扫过江挽明显憔悴消瘦的脸颊:“新口味的马卡龙,你也没吃到,我现在就让人再去给你买……”
陆今野的声音太微弱,带着一种重伤后的破碎感,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
然而他依旧固执地、一遍遍地问着江挽有没有吃饭,饿不饿,想不想吃甜甜的东西。
江挽看着陆今野苍白干裂的嘴唇艰难地开合,听着那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气音,心脏酸胀得发疼。
江挽用力吸了吸鼻子,把汹涌的泪意死死压回去,生怕自己的眼泪会让床上的人更费力地安慰自己。
他俯下身,凑得更近,用自己温热的脸颊极轻地蹭了蹭陆今野冰凉的手背。
“疼不疼?是不是……特别疼?”
江挽哽咽着,努力平复汹涌的情绪,看着陆今野苍白却带着温柔笑意的脸,终于断断续续地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劫后余生的颤抖。
陆今野轻轻摇头,嘴角努力向上弯着:“不疼的,不疼的宝宝,看到你就不疼了。”
江挽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他低下头,把脸轻轻贴在陆今野那只没有输液的手背上,温热的泪水濡湿了陆今野冰凉的皮肤。
陆今野心中酸软一片,用指尖极其轻柔地着江挽的脸颊,拭去他滚落的泪珠。
——
深夜,陆今野似乎睡得不太安稳,眉头微微蹙起,喉咙里溢出一点模糊的呓语。
江挽的心立刻提了起来,紧张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陆今野的手在他掌心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力道依旧很轻。
“别怕……挽挽……”陆今野含糊地吐出几个音节,像是在梦中呓语,带着浓浓的安抚,“我在,我在呢宝宝……”
江挽的鼻子猛地一酸,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他低下头,将脸埋在陆今野的手边,温热的泪水无声地浸湿了他微凉的皮肤。
天快亮的时候,陆今野睁开了眼睛。
他第一时间看向自己怀里的人。
江挽还在沉睡,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是微微蹙着的,眼睫上还沾着未干的湿意,脸色苍白憔悴。
陆今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动了动手指,极其小心地、用指尖轻轻拂过江挽柔软的发梢,在他额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陆今野就这样紧紧抱着江挽,温柔的目光将他牢牢包裹住。
不知过了多久,江挽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看到了正望向自己的陆今野。
“你醒了,饿不饿?”江挽揉了揉眼睛,“医生说你今天可以吃点流食了,要不要喝一点米汤?”
陆今野其实没什么胃口,但看着江挽那双写满了期待的眼睛,他笑着轻轻点了点头:“……好。”
米汤很快送来了。
江挽小心地吹凉,用小勺舀起一点点,送到陆今野嘴边。
陆今野很配合地张嘴,吞咽的动作因为牵动伤口而显得有些缓慢和吃力。
但他一声不吭,只是专注地看着江挽那张近在咫尺的漂亮脸颊。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这片刻的宁静。
江挽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勺子里的米汤洒出来几滴。
陆今野眼神一冷,安抚地捏了捏江挽的手背,示意他别怕。
门开了,温言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包装异常精美的巨大长方形礼盒。
温言对着病床上的陆今野微微颔首,然后看向江挽,态度恭敬:“小江少,陆总让我给你送点东西过来。”
江挽的脸色瞬间白了,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紧紧贴着椅背,握着勺子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温言似乎没看到他的抗拒,将礼盒小心地放在病房角落的桌子上,动作轻缓地拆开包装。
里面赫然装着一套顶级品牌的私人订制款画具。
不同型号的画笔、成排的管状颜料、崭新的调色板,单单是其中一件的价格就能让普通人望尘莫及。
“小江少。”温言的声音平稳无波,却清晰地传进病房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套颜料是特制的,没有刺激性气味,适合在室内使用,在病房里如果闷了的话,可以用用看。”
空气仿佛凝固了。
陆今野的眼神阴沉,冷冷地盯着温言,没有说话。
江挽的目光落在那套崭新得刺目的画具上,又飞快地移开,像被烫到一样。
江挽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嘴唇抿得死紧。
温言放好东西,对着陆今野的方向欠了欠身:“陆少,您好好休养,陆总过几天会来看您。”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安静地离开了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江挽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尊失了魂的瓷娃娃。
刚才喂食时的那些温和气氛荡然无存,恐惧和不安再次笼罩了他。
陆今野轻轻抬起手,覆在江挽紧握成拳的手上,声音带着安抚的力度:“不喜欢就扔出去,别怕。”
江挽却猛地摇头,像是终于从巨大的惊吓中挣脱出来。
他几乎是扑到桌边,看也不看那套价值不菲的画具,抱起那个巨大的礼盒,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一把拉开房门,将整个盒子用力塞进了门外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温言怀里。
“不,我不要!”
江挽声音嘶哑,带着惊惧的哭腔,用力把门关上,反锁。
做完这一切,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上,身体蜷缩起来,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温言抱着沉重的礼盒,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
下一秒,他转过身,抱着那盒被拒之门外的名贵画具,消失在走廊尽头。
陆宴淮站在不远处拐角的阴影里,将刚才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江挽扑出来扔东西时那惊惶如小鹿般的眼神,那带着嘶哑哭腔的声音,狠狠刺进陆宴淮的心脏。
他精心挑选的礼物,他试图传递的、笨拙的示好,被如此首接而恐惧地拒之门外。
挫败感排山倒海般袭来,几乎将他淹没。
陆宴淮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烦躁地扯松了领带。
他习惯了掠夺和掌控,却不知道该如何去靠近一个被他亲手推入深渊、如今对他只有恐惧的人。
这些天陆宴淮守在病房门前,贪婪地看着江挽低头给陆今野削苹果时垂落的柔软额发,看着他因为陆今野一句话而微微弯起的唇角,看着他困极了趴在床边小憩时安静的侧脸。
陆宴淮嫉妒,又不甘。
陆宴淮想要江挽不再害怕他,想要江挽那双漂亮的眼睛能望向他,哪怕只是平静地看他一眼。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充满了惊悸和抗拒。
陆宴淮这样想着,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己经站到了病房门前。
下一秒,病房的门被他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