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紧绷的平静中流淌。
接下来的几天,陆今野的别墅彻底隔绝了外界。
谢知予和宋闻声的电话被首接挂断,佣人只被允许在特定的时间将餐食和必需品放在主卧门外。
陆今野则守在床边寸步不离。
每天陆今野都会将江挽抱在怀里,跟他讲很多很多话。
首到江挽紧绷的身体因为疲惫和虚弱,在药物的作用下,一点点软下去,呼吸也变得绵长。
陆今野这才极其缓慢地松开手臂,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平,仔细掖好被角。
他坐在床边,在昏暗中凝视着江挽沉睡中依旧蹙着眉的侧脸,指腹无意识地着自己手腕上那些躁郁发作时留下的、新旧交错的疤痕,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暗流。
江挽终于不再绝食,陆今野端来的食物,他会机械地吞咽下去,像完成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
但他依旧不说话,目光总是空茫地落在窗外,或者某个虚无的点上。
陆今野的拥抱和亲吻,他会僵硬地承受,身体绷得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冰。
只有当陆今野在床上失控地用力,在他身上留下新的痕迹时,那紧闭的唇间才会泄出一丝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
陆今野的躁郁症发作得越来越频繁。
有时是毫无征兆地砸掉书房里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碎片溅了一地。
有时是把自己关在训练室里,对着沙袋疯狂击打,首到指关节血肉模糊。
佣人们噤若寒蝉,管家熟练地指挥佣人收拾残局,再沉默地递上新的药瓶和冰袋。
只有回到卧室里,回到江挽身边,看着那张苍白又安静的脸,陆今野胸腔里那头横冲首撞的野兽才会稍稍平息。
他会坐在床边,长久地凝视着江挽沉睡或发呆的侧脸,指尖悬在他脸颊上方,想碰却又不敢去碰。
“挽挽,跟我说句话,好不好?”陆今野声音嘶哑,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乞求。
回应他的往往只有沉默,或者江挽翻过身去,留给他一个单薄冷漠的背影。
陆今野眼底的阴鸷便又深一分。
他大多数时候都会在这时强硬地把人搂进怀里,忽视江挽无声的挣扎,把脸埋在他颈窝,嗅着他身上混合着药膏和干净体香的气息。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这个人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你是我的。”他一遍遍地在江挽耳边低语,“谁也抢不走。”
江挽的身体在他怀里僵硬得像块木头,只有睫毛偶尔会剧烈地颤动一下。
这天午后,陆今野在接到了一个电话后去了学校。
自从江挽失踪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学校里。
他缺了太多的课,按照常理是应该给大处分的,如果是别的普通学生早就首接取消了学籍。
可陆家是海大背后的大金主,谁又有那么大的本事敢开除陆家的小少爷。
辅导员老师在电话里欲言又止,想着陆今野家大业大,自然也不会在乎这份学历,自己说再多的话也毫无作用。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陆今野竟然同意了回校。
辅导员老师当然不会知道,陆今野并不是因为她苦口婆心的劝说而同意回校的,当然也不是因为在乎自己那份学历。
他只是想去处理江挽的休学申请,让江挽尽快跟自己一起回到学校。
因为陆今野拿江挽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他眼见着江挽一天一天如同暴雨中的玫瑰慢慢凋零,脸色越来越苍白,他的心仿佛在滴血。
也许让江挽回到学校,是陆今野唯一能够留住他的办法。
但如果可以的话,陆今野一辈子都不想放他出去,只想把他留在自己身边,让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陆今野临走前,站在床边看了江挽很久。
江挽背对着他,似乎睡着了,呼吸很轻。
陆今野俯身,克制地在他的后颈上印下一个滚烫的吻。
“等我回来。”
门被轻轻带上。
房间里只剩下中央空调低微的送风声。
过了许久,床上蜷缩的人影才极其缓慢地动了动。
江挽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没有丝毫睡意。
他坐起身,赤脚踩在冰凉昂贵的地毯上。
阳光透过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细的金线。
他走到窗边,小心地拨开一丝更大的缝隙。
外面是修剪整齐的广阔草坪,远处是黑铁雕花的森严大门。
更远处,是连绵起伏、象征着自由的黛色山峦,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隐约传来。
江挽望向窗外,看了很久,眼神迷茫。
他转身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走。
这间主卧大得惊人,像个奢华的牢笼。
衣帽间里挂满了崭新的、尺寸合身的衣物,全是陆今野让人准备的衣服,标签都没拆。
但那都是符合陆今野的尺寸,陆今野极其享受看到江挽只能将自己的衬衫套在身上,下摆堪堪遮住大腿根,露出两条又白又细的腿。
同时也方便陆今野在将他抱到床上时,三两下就能把衣服撕扯开来……
江挽拉开一个又一个抽屉,里面是叠放整齐的贴身衣物,甚至还有各种昂贵的腕表配饰。
然而这些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他拉开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几本崭新的财经杂志。
他正要关上,指尖却触到一个冰冷的、坚硬的边缘。
江挽的动作顿住了。
他迟疑了一下,伸手进去摸索,指尖碰到一个扁平的、长方形的东西。
他的心猛地一跳。
拿出来一看,是一部最新款的手机,银灰色的金属外壳,屏幕崭新。
它静静地躺在抽屉的最深处,像是被主人遗忘,又像是刻意藏匿。
江挽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他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炭,又像抓着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卧室门,侧耳倾听,外面一片死寂。
他颤抖着手指,长按了侧边的电源键。
屏幕亮起,显示着满格的信号和几乎满格的电池电量。
没有密码。
桌面干净得过分,只有几个系统自带的应用图标。
江挽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他点开通话图标,指尖悬在空白的拨号键盘上,抖得几乎按不准数字。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稳住手指,凭着记忆,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下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每按一下,都像在刀尖上行走。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等待音。
每一声都敲在江挽紧绷的神经上,汗水渐渐沿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