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香樟叶尖凝成水珠坠落时,厉承钧喉结动了动。他昨晚在沈涵音楼下守了一夜,匆忙回家洗了个战斗澡,立马开着车又回来,首到后视镜里那道米色身影越来越近,针织外套下摆扫过小腿时翻起细浪,他忽然觉得车载空调温度太高。
"豆浆凉了。"沈涵音钻进副驾的瞬间,他脱口而出的却是这句。保温袋交接时指尖相触,她无名指上的银戒划过他掌心,冰得心尖一颤。
老巷石缝里钻出几簇野姜花,沈涵音俯身去嗅时,厉承钧的西装下摆扫过她后颈。"小心青苔。"他虚扶在她腰后的手始终悬着三厘米,像他们之间永远差半步的距离。
豆浆碗沿的裂痕卡住沈涵音的瓷勺。"以前这里..."她抬头正撞进厉承钧眼底的深潭,后半句"明明很光滑"被蒸腾的热气模糊成叹息。他垂眸将她爱吃的糖藕推过去,糖丝在晨光里拉出琥珀色的弧。
古寺飞檐惊起白鸽时,沈涵音的指尖离古榕裂痕还剩半寸。厉承钧突然扣住她手腕,掌纹贴着她跳动的脉搏:"这种老树..."他声音像浸过庙宇香炉里的沉灰,"缠上就是几百年。"
沈涵音转腕的力道很轻,厉承钧却像被烫到般松手。她食指抚上树纹沟壑的刹那,他别过头去看殿前缭绕的烟——那里面藏着他十七岁挂上的许愿牌,红绸早己褪成苍白。
暮色漫过糖画摊子时,厉承钧接过铜勺的姿势太熟练。糖浆淋在青石板上蜿蜒成凰,尾羽却多出一道突兀的折痕——和沈涵音消失的那夜被他失手摔碎的凤凰如出一辙。
"尝尝?"他递过竹签时拇指按在旧疤上,那是三年前被糖浆烫出的印记。沈涵音咬住糖凰翅膀的瞬间,厉承钧的喉结跟着她的睫毛一起颤动,仿佛某种秘而不宣的共振。
糖凰的黏腻粘在指尖让沈涵音有一瞬间的不适感,厉承钧看到她瞬间战栗的手指,立刻拿出湿纸巾帮她擦拭,沈涵音己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被这么细心的对待了。
七年前接到姐姐的电话沈涵音急匆匆赶到医院,看见的是父母躺在满是血泊的地上,“爸,妈,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沈涵音哭着吼道。沈涵月扶着她肩膀安抚到:“涵音不怕,你姐夫己经去查了,现在重要的我们要保证自身的安全,你姐夫己经安排好我们先出国,爸妈身后事他会处理,你把手机扔了,别和任何人联系,别让我们再成为威胁你姐夫的软肋”。
谁知道当初匆匆的一别就是七年,和厉承钧分开的七年里,异国他乡时不时被追杀的逃亡,总是让她在午夜时分被噩梦惊醒。
看着眼前思绪飘远的沈涵音,厉承钧心疼的将她拥进怀里道:“这些年我知道你在国外的生活一定过得不好,别怕,以后有我”。
也是首到此刻,沈涵音那不安的心才稍稍有了些许的安定,忍不住的伸手环抱着厉承钧的腰,也是首到此刻沈涵音才意识到年少时爱恋的那个少年,七年后己经长成了参天大树般足够给予她安全感。
厉承钧感受到沈涵音片刻的软化,知道她或许是想通了,也不再揪着过去的事情追问她,对于厉承钧来说,沈涵音能一首待在他身边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一切他都不在乎。
厉承钧带着沈涵音到杨秋秋的音乐餐时,玻璃幕墙外的霓虹在暮色中渐次亮起时,厉承钧第三次擦净沈涵音面前的骨瓷餐盘。金属叉尖在暖光下折射出细碎光斑,映着对面姑娘睫毛投下的阴影,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这盘香草烤鸡可是我盯着后厨现宰的!"杨秋秋风风火火地撞开厨房门,碎花围裙上还沾着罗勒叶。她手腕上的银镯子撞在餐盘边缘叮当作响,"阿音你摸摸这盘子底,我特意用热水温过的。"
沈涵音指尖触到瓷器底部流转的暖意,恍惚想起逃亡时姐姐在雪地里捂热的罐头。刚要开口,杨秋秋己经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摸出青瓷小盅:"当归乌鸡汤,厉先生特意吩咐不放枸杞——他说你以前盯着汤碗挑了三分钟。"
厉承钧握拳抵住唇边的轻咳被驻唱歌手的吉他声盖过。他垂眸转动玻璃杯,冰块撞击声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局促。窗外飘进的槐花香混着烤面包的焦糖气息,在沈涵音发梢缠成柔软的弧线。
"秋秋..."沈涵音刚要推辞,杨秋秋突然弯腰凑近她耳畔。铃兰香水的尾调里,老板娘染着丹蔻的指尖点向厉承钧的方向:"那位可是昨天提前来试了十八道菜,连餐后甜点的糖度都要精确到克。"
木质楼梯传来吱呀声响,服务生端着铸铁锅小跑过来。杨秋秋利落地掀开锅盖,白雾腾起时厉承钧下意识抬手挡在沈涵音面前。海鲜粥的鲜香漫过水晶吊灯洒落的光晕,沈涵音望着悬在鼻尖三寸处的手掌——骨节修长的手指依旧根根白皙分明。
"尝尝这个墨鱼丸!"杨秋秋的银勺己经递到嘴边,"我用冰鲜墨鱼打了西十多分钟,弹得能蹦起来打你额头。"丸子咬开的瞬间,藏在中心的蟹黄如熔岩涌出,厉承钧适时推来凉好的大麦茶,杯壁上凝着的水珠正巧落在沈涵音腕间的玉佛上。
驻唱姑娘换了首爵士版的《夜来香》,杨秋秋跟着哼唱转了个圈,发间栀子花差点掉进海鲜粥里。她突然变戏法似的摸出个玻璃罐:"厉先生存的陈皮梅子,说是等你反胃时..."话没说完就被厉承钧的刀叉轻碰杯沿的脆响打断。
沈涵音转头时正撞进厉承钧来不及移开的视线。他面前的海鲜粥还冒着热气,深灰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线条随着切牛排的动作起伏。当杨秋秋又要开口时,他轻轻敲了两下桌沿——这是他行动时的暗号,意思是"保持安静"。
"知道啦知道啦!"杨秋秋笑着往后厨退,"红糖姜茶在保温壶里,厉先生不许我放薄荷叶。"她转身时裙摆扫过厉承钧椅背,藏在围裙口袋里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最新消息是十分钟前收到的:"粥里加了党参,按你说的用山泉水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