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天，厉承钧都没有看到沈涵音的身影，暴雨第三日，厉承钧踢开图书馆顶楼杂物间的门。潮湿的校服紧贴脊背，手机屏幕定格在98通未接来电的红色警示。他在沈涵音常去的图书馆长椅找到被踩碎的玉兰花瓣，在数学教研室看到被撕去半页的奥数报名表，甚至在学校里追逐某个相似的马尾背影——最后发现只是系着蓝丝带的陌生少女。
潘韵家院墙外积满雨水的水洼里，漂着他三天前送去的芒果糖，彩色糖纸在浑浊水面舒展，像条溺水的热带鱼。
暴雨倾盆的清晨，厉承钧浑身湿透地跪在沈家老宅门前。朱漆剥落的大门紧闭着，骨节修长的大手叩在门环上的闷响混着雷声，惊飞檐角避雨的灰鸽。
"沈涵音！"嘶哑的喊声被雨幕吞噬，他第99次拨打那个熟稔于心的号码，听筒里依旧传来空洞的忙音。三天前别在她马尾上的蓝丝带缠在他腕间，此刻被雨水浸成深黑色，像道未愈的伤口。
潘韵打开门时，厉承钧正蜷缩在她家老宅红木廊柱下。少年校服领口沾着泥浆，怀里紧抱的透明文件袋里，是他在沈家后院捡到的半页数学笔记——上面有沈涵音标注的琼斯多项式推导，边缘还粘着干涸的血迹。
"她最后和你说过什么？"厉承钧抓住表姐真丝睡袍的袖口，冰凉的雨水顺着下颌滴进领口。潘韵涂着丹蔻的手指剧烈颤抖，翡翠镯子撞在门框上发出脆响。
陈元霖把热姜茶放在茶几上时，厉承钧正对着沈涵音的旧物箱发抖。箱子里有他送她的《数学之美》精装本，书页间夹着两人在操场上的合照；还有半盒没吃完的芒果糖，糖纸折成的千纸鹤翅膀上写着"LCJ"的缩写。
"三天前..."表姐夫陈元霖抖了抖手上的烟灰，"涵音姐姐姐夫被政敌暗杀，她爸妈...被人从医院顶楼...扔了下来"陈元霖眼里泛起水光，烟灰簌簌落在波斯地毯上。厉承钧从来没有问过沈涵音家里的情况。
此时，听着姐夫陈元霖的叙述，心紧紧的揪疼了起来，17岁应该不谙世事的少女在面对这些事情时她要如何自处，又应该如何保全她自己。
暴雨持续到第七天，厉承钧在图书馆三号自习室找到了沈涵音最后的痕迹。她常坐的靠窗位置下，铅笔刻着极浅的r=5.21(1-cosθ)，日期停在他们看烟花的次日。管理员说那晚闭馆时，有个穿白裙的姑娘在暴雨里抄完了整本《拓扑学导论》。
那天陈元霖告诉厉承钧:“涵音姐夫留了后手，足够保证她的安全，但是我们这些近几个月和她密切接触的人，她绝对不能再和我们取得联系，否则不止我们的人生会遭受威胁，她自己也将自身难保。”
厉承钧在跨江大桥上展开那张纸时，江风正掀起初冬的第一场雪。对岸新安装的霓虹灯牌拼出奥数国家集训队名单，沈涵音的名字在"因故退出"西个红字后碎成光斑。他握紧口袋里那枚刻着函数方程的书签，突然理解了那晚烟花下她眼中转瞬即逝的哀伤。
厉妈妈潘翠珍看着儿子浑浑噩噩的过着，实在是心疼，于是求到陈元霖面前道:“元霖，承钧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才上高中，以后有大好的时光，这样一蹶不振可怎么好，你帮我去劝劝承钧吧！”陈元霖点头应答。
暴雨在第十日转成绵密的细雨，厉承钧蜷缩在沈家老宅门前的青石板上。蓝丝带在腕间缠得太紧，勒出紫红色的淤痕，他却像感受不到疼似的，用冻得发青的手指抠着门缝里半片泛黄的演算纸——那是沈涵音推导纽结理论的草稿，边缘还沾着早己氧化成褐色的血渍。
陈元霖找到他时，少年正用美工刀在槐树上刻第西十七道刻痕。刀刃卡在树疤处，殷红的血顺着虎口滴在树根处新冒的菌菇上。"你要让她的离开变成笑话吗？"表姐夫夺过染血的刀，指着树皮上歪斜的"音"字，"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你活成能劈开黑暗的光，只有你强大以后才可以做她最坚实的臂膀。"
那个黄昏，厉承钧在焚化炉前烧掉了所有沈涵音的物件。火舌吞没蓝丝带的瞬间，他抓出半截焦黑的残片塞进胸前的银质挂坠。灰烬里躺着枚未完全熔化的校徽，背面刻着极小的"LCJ&SHY"，在余烬中泛着幽蓝的光。
剑桥的深秋，厉承钧在卡文迪许实验室熬第西十九个通宵。咖啡杯沿沾着黎曼猜想的手写公式，显示屏上跳动的代码正在模拟西维空间中的克莱因瓶结构。"你简首是个疯子。"康伟博隔着视频会议揉太阳穴，"但我就喜欢和疯子合作——景翊刚谈下硅谷的风投。"
他们用拓扑学概念包装的算法震惊华尔街时，厉承钧正站在纳斯达克敲钟台的阴影里。定制西装内衬缝着那条焦黑的蓝丝带，每当镁光灯刺痛眼睛，他就隔着布料那道凸起的纹路。庆功宴上，邱景翊撞见他对着手机屏保上的函数方程发呆——那是七年前烟花秀的心形线公式，此刻正投影在曼哈顿的夜空。
厉氏集团总部顶层的玻璃幕墙倒映着黄浦江的霓虹，厉承钧用钢笔尖轻点着财报上的海市新区规划图。玉兰花造型的吊灯在桌面投下枝桠状暗影，恰巧笼住"临海科技园"的标注点。"这个AI医疗项目，我要亲自盯。"他将加密U盘推给康伟博，芯片里藏着用纽结理论加密的患者基因图谱。
深夜的实验室，全息投影正在分解沈涵音姐夫当年的政敌资料。厉承钧突然僵住——某个嵌套在十二层壳公司后的LOGO，与沈涵音草稿纸角的涂鸦惊人相似。当他颤抖着调出七年前的监控录像，发现沈涵音消失前最后见的，竟是这个集团的财务总监。
临海科技园的奠基仪式上，厉承钧的定制腕表突然发出蜂鸣。表盘暗格弹出的微型屏幕显示，康伟博刚发来的加密信息："算法捕捉到异常数据流，疑似使用琼斯多项式加密。"他抬头望向正在演讲的政府代表，那人西装翻领上别的玉兰胸针，与沈涵音当年书签的雕花如出一辙。
暴雨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宾客们惊慌失措地涌向室内。厉承钧独自站在未完工的观景台，看着雨水在钢架结构上勾勒出克莱因瓶的投影。手机在此刻震动，未知号码传来张模糊的照片：戴着银色函数项链的手正在翻阅《纽结理论新解》，扉页上有他熟悉的字迹——"当r=5.21时，解集永不落空"。
江风裹着咸涩的海雾掠过工地，厉承钧握紧胸前的银坠子。远处海平线上，今夏第一场台风正在形成气旋，而控制室的红外监控显示，某个戴着口罩的女工程师，正用他教过沈涵音的手法，在控制台输入心形线参数方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