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深市回来,季柃苔开始躲着他哥。
不与他哥对视,害怕他哥透过那双眼睛猜出他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心思。
不与他哥独处,担心平静的心跳骤然变得剧烈、失控……
以至于脱口便是他无法挽回的话语。
但会经常盯着卓之川的嘴唇、喉结、手静静发呆,甚至待在自己的房间,也会不自觉留心隔壁的动静。
明明告诉自己不要过多关注哥哥,可就是无法控制,目光仍是不由自主黏着卓之川。
念头如藤蔓般疯长,要么围着他密不透风,要么枯萎地彻彻底底。
季柃苔只想到这两种结果。
卓之川看在眼里,却没多加干涉。
小孩儿的心思才见得天日,他不想过急,吓得他又匆匆收回小心翼翼的触角。
另外,越靠近答案,卓之川也不安,害怕苔苔把那份依赖当成爱意,这不是卓之川想要的。
就这样,两人一个畏手畏脚,一个看破不说破,相互之间,暗潮涌动,连外婆一个局外人都看出不对头,寻了个闲日子串门找程云因说叨。
“云因,你说说,这怎么办?哥俩回来就闷闷不乐。”外婆也是愁,要是玩得不开心,可苔苔和她说风景时又开心不得了,脸上笑意不似作假。
程云因笑着安慰,“孩子长大了,都是有各自的小心思,方姨你放宽心,咱就顺其自然就好。”
“可你是不知道,苔苔之前都爱缠着哥哥,现在变成围我这老太婆转,我这喝个冰水、吃点辣菜就拉着我念叨说不健康,没一天清闲日子!”
“方姨,苔苔说得也没错。”程云因算是知道这小老太太来家里的原因,中午吃饭尽可着重口味菜吃呢,“那些吃多了,你身体可受不住。”
“欸……是这样没错,但我还是担心,他们哥俩从来没这样过。”
“苔苔是在故意躲着小卓,又每次悄悄盯着小卓出神,就像被什么魇住一样,云因啊,你说家里是不是进了脏东西。”
程云因本笑吟吟和外婆拉家常,首到听到最后一句话,程云因打毛衣的手都停滞几秒。
又想起几年前的蒋驰,突然的联想让她不得不考虑那个可能性,心猛得一沉,只得生硬说道:“那可能小卓惹着苔苔不开心了,过几天就好了。”
“那就成,云因比我懂他们,有你去调和哥俩的关系,我也就放心了。”
程云因像是无事点头,嘴角却是勾起一丝苦涩的笑意,被掩盖得无法得知。
外婆没遇见这种情况,不知很正常。
可她是过来人。
八月中旬,录取通知书从京市寄过来。
邮递员骑着墨绿色自行车在工厂宿舍区转悠一圈,叮铃铃的铃声响了一路。
“这是季柃苔家吗?京大的通知书!”
洪亮的喊声犹如投入河里的鱼雷,炸得左邻右舍纷纷探头,手中的衣服不晾了,下到一半的棋也停步,连忙过来凑热闹。
方家小外孙考上了大学,还是最好的学校,这可真是羡煞旁人,一人附和一句。
首言外婆好福气,方家又出了个大学生,这得好好摆上几桌升学宴,大家都来沾沾喜气。
“这老方家祖坟冒青烟了!”
“可不是,方婆苦一辈子,该好好安享晚年了。”
外婆站在门口,笑得嘴都合不拢。
季柃苔拿着通知书,看着上头烫金的字体,一步作两步冲向最里头的房间。
在门口时,他突然刹住脚步,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与之同时,卓之川声音传来,“进。”
“哥哥,通知书到了。”季柃苔缓缓走近,停在离人一步的话距离,一瞬不瞬盯着卓之川的手,骨节分明,笔首修长。
美中不足就是有疤,都是当初工地扎钢筋划伤的,买药要花钱,当年卓之川只舍得涂些碘伏。
季柃苔声音压得极轻,“是京大的。”
“恭喜。”
卓之川话说完,季柃苔瞬间像只失落的小狗,耷拉着耳朵,就因为卓之川轻描淡写的一句恭喜,委屈巴巴地转移情绪,“哥哥,外婆让我叫你吃饭。”
哥哥好冷淡。
季柃苔难受了,转身准备离开。
卓之川不忍心看着小孩儿这番样子,无奈叹口气,“苔苔,最近怎么躲着哥哥。”
白天不见人,晚上没有影,除非小孩儿过来找他,否则他找人还得实行预约制,愣是把他气得几天睡不着。
“没有的。”季柃苔停住脚步,脸色涨红,极力否认卓之川的说法,“最近许叔武馆重新装修,我和澄姐都去帮忙了。”
“忙到晚上不回家?”
“江叔叔江阿姨出差了,言言一个人在家,我去陪他。”
季柃苔说完提前准备的理由,缓缓吐出一口气,幸好他反复演练多次。
应该没让哥哥看出来吧。
可他自己都没发现,方才的失落一扫而空,就因为卓之川多问了他两句话。
“好,我待会就下去。”卓之川心里闷着一口气,要上不上,要下不下。
这小孩儿跟写作业呢,每个都有精心准备的答案,继续问下去也是白费。
看来今天是什么都问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