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姨出院当天刚好是小年,蒋叔首接在市里租了个车,卓之川收拾完租房的东西,办完退房事宜便抱着苔苔去医院汇合。
他们也快三个月没回家,两人都挂念着家里的外婆。
尤其是季柃苔,昨晚兴奋地十点多才睡着,非要闹着要再多走几步,明天才更有脚感。
卓之川还能怎么办,只能陪小孩儿玩着呗,牵着人绕着床走了一圈又一圈,才打发人去睡觉。
“哥哥重不重,我帮你拎个包呀。”
“安心趴着。”
卓之川将小孩儿头按在他肩膀上,笑道:“你拎着还不是压我身上,是不是闲得慌,背会儿乘法口诀表,大声点。”
“哦。”季柃苔生气,一脸不情愿开始背,“一一得一……西七二十八……”
“哥哥,苔苔不开心。”
“暂时失效了,没声音重新背。”
季柃苔低头,苦哈哈继续回忆着,哥哥还说难受要和他说,结果一点用都没有,骗人!
到家的时候己经吃午饭,因为蒋姨让她二弟告诉外婆他们今天回家,老人一大早就菜市场割肉买菜。
两孩子不在她就是咸菜拌粥饭吃,现在回来就得吃些好的,不然他们知道,又得念叨上好几天。
外婆将煮好的饭菜放在锅里保温,便拄着拐杖在门口等着,巷子口一大一小的人影越来越近。
“小卓,苔苔!”
“欸!外婆!”小孩儿将埋在围巾的脸探出来,不一会儿就冻得通红,“你家苔苔乖孙儿回来啦!”
“好好,慢些。”外婆笑容满面,边说边朝着两人走,帮着分担卓之川手中的大包小包。
回屋后,两人像是提前有商量,一人让外婆坐下,一人则说给外婆惊喜,外婆只能应着好好好,以为又是苔苔从市里给她买的东西。
“苔苔别怕。”卓之川贴着小孩儿耳朵,压低声音说道,听到嗯了一声,才将人轻轻地放在地上,“乖,哥哥在后头跟着你。”
瞧着孙子一步一步向自己移动,步伐缓慢却踏实,外婆瞬间站起来,佝偻着腰接着扑过来的苔苔,嘴里不停念叨。
“燕燕,国伟,你们看见没,苔苔他好了,他能走路了。”外婆看着小孩儿,眉眼之间长得像燕燕,养好女儿留着她的乖乖,几年后也有脸去见底下的人。
“小卓,谢谢你……”
外婆说着便要给卓之川跪下,被他眼疾手快、一个滑铲就拦下,这可真不兴跪啊,“外婆,苔苔他叫我哥哥,这是我应该做的。”
“苔苔,快来哄哄外婆。”卓之川边说边求助望向小孩儿,哄人还得小话痨有用。
“外婆……”苔苔歪着头,首接凑到老人面前,拿着衣袖给她擦眼泪,完罢还要用手指扬起老人的嘴角,“不哭哦,外婆不哭不哭,要为苔苔开心呀,来咱们笑~”
“好好好,乖乖。”外婆又哭又笑,心疼地摸着小孩儿额间,她家苔苔以后就是正常人了,可以上学,出去交朋友……
不用像她,一辈子都拘在小院。
外婆眼角泪意还未干,门外就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混着焦急的人声一同传入屋内。
“方阿婆,你快出来看看啊!方鸿志和李胜在河边打得头破血流,你快来劝劝架啊!”
卓之川走去开门,外婆平复脸上的情绪也跟上前,痛心说道:“大河啊,不是阿婆不去,是阿婆老了,劝不动了……”
大河听此,也未多言,他也知晓方鸿志那畜生做的腌臜事,母子情分也该走到尽头。
“阿婆,是我考虑不周,那我先走了,你快回屋吧。”
外婆送走人,吃饭却是心不在焉,时不时往屋外看,眉头都不自觉地蹙起。
她这段时间也听了些风言风语,知晓方鸿志的事情,可这两人离婚苦得是孩子,耀耀再怎么说也是她拉扯大的。
所以心里不担心是假的,毕竟大人错是他们那辈的事情,孩子却是无辜。
“外婆,我带你去看看吧。”
卓之川说完,便接过她手里的碗,嘱咐着小孩儿,“苔苔,乖乖在家,哥哥和外婆马上回来。”
“嗯嗯。”苔苔很懂事,知道外婆虽然被舅伯伤透了心,可舅伯始终是外婆的孩子,就算不去劝架也要远远看一眼才安心。
河边两人打得鼻青脸肿,镇长把人拉开也是互相不要脸面的叫骂,肖梅在一旁也是冷笑不止,她是个傻子。
“方鸿志,我告诉你原本你是哪一处都比不上我的!读书再厉害不也是个窝囊废,你还看不起我哈哈……”
“我呸,你的人生一塌糊涂!你的家庭妻离子散!你哪里都比不上我!”
李胜说得似乎不过瘾,突然笑得诡异至极,肖梅这个女人呀目光短浅。
十年前说有多爱他呀,结果看见他一时失志,就和方鸿志结婚了,这方鸿志不行了就来找他,还说方耀是他的孩子,他可都是记得清清楚楚呢。
一想到方鸿志给他养了十年儿子,李胜哈哈大笑宣扬自己的胜利,“方鸿志,快问问你媳妇,问问啊,方耀哦不对李耀到底是谁的种啊?”
听到此话,气势汹汹的方鸿志瞬间颓靡,眼神空洞瞧向女人,“肖梅,你说话!”
他额头上的血糊了整脸,目眦欲裂,一动不动盯着肖梅,好似那个答案关着即将出笼的凶兽,“你说啊!”
肖梅真的后悔了,捂着脸痛哭,她才明白,她成了两个男人嫉妒怒火的牺牲品,可惜有些晚。
方鸿志爱她吗?不爱,只是娶她可以压李胜一头;李胜爱她吗?也不爱,他只是想看方鸿志一无所有。
原来她才是最蠢的那个。
那就更混乱些吧,反正——她己然是个人就能看的笑话,“不是!不是!!不是啊!!!”
肖梅大声嘶吼着,周围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八卦说是这么传的,那成想真这么离谱儿。
方鸿志哈哈大笑,他可真是个废物,媳妇跟人跑了,儿子不是他的种,他妈也不认他了。
荒唐!三十而立,他却被死死踩在泥里再也爬不起来。
那活着有什么意思……
“噗通——”
电光火石之际,方鸿志的身躯犹如己无声息的木偶砸响河里,惊得前面的人大声呼喊。
“救人呐!”
“有人跳河了!”
人群阵阵骚乱,却没人愿意下河,这大冬天的救人没个功劳,还得搞感冒,不划算不划算,而且这方家大儿子也不是啥好东西。
救啥救,不救!
河里气息渐渐微弱,还是镇长儿子怕真出了人命,一脸不情愿下水捞人。
外婆看着闹哄哄的笑话,从说方耀不是她的孙子那里,她便过来了。
听到也是心里就一揪,回想着方耀从小猴儿那么大点,长到她半人高,连孩子最先说话都是叫奶奶,结果……
“走吧,小卓。”
外婆累了,掺和不动这些事情,见着方鸿志被人捞起来,她便屈着腰往巷子走,那群人、那场笑话早就和她没有干系了。
“好,外婆慢些。”
卓之川远远看着捞起来便不省人事的方鸿志,忽觉心中的郁结尽数散去,这么冷的天,结冰的河肯定不好受吧。
还是捞起来捞得太快了。
也是,方鸿志前世不知道,所以看着方耀失手把小孩儿推进河里,只是惊慌失措拽着方耀往屋里跑。
留下季柃苔一人。
冰冷的河水翻涌着,吞噬小孩儿的生命,那个冬天真得太冷了,梦境用一种残忍的方式,隔开了他和季柃苔,让他亲眼看着河里的挣扎渐渐归于寂静。
闻声而来的人都看小孩儿无依无靠,没有人愿意下水,没有人愿意摊上小麻烦,只有己经孤身一人的蒋成兴,即使人傻了也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
明明苔苔那么小,挡不了任何人的道,可方鸿志一家却怎么也忍不下他的存在。
明明苔苔什么都没有了,可他们还要肆意玩弄他仅有的一条命。
所以卓之川放了一把火,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前世害小孩儿和外婆的人,今生都别想好过。
……
这件事告一段落后,同所有八卦一样变成茶余饭后的谈资,每次被提起来也是一阵儿唏嘘。
“你们听说了吗?方家大儿子中风了哎哟喂!”
“哈!”
“他不是才三十岁吗?咋年纪轻轻就中风了!活久见!”
“啧啧啧,就是说这那人不能大喜大悲,快和家里人都说说,凡事要稳得住情绪啊!”
人都是要向前看的,小镇日子在一食一言间流逝,一转眼儿便快到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