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茉颤抖着掏出手机，通讯录里五百多个联系人此刻像五百个讽刺的笑脸。
第一个电话打给常去的SPA会所：“Lily，先借我十万应应急……”
“哎呀苏小姐，我们最近系统升级没法刷卡呢~”
第二个打给闺蜜：“婷婷，我……”
“茉茉！我男朋友突然叫我出国...信号不好先挂了啊！”
打到第七个时，对方首接发来银行账户截图：【欠你的23万下周一定还！】
黄昏的阴影笼罩下来，苏锦茉蜷在派出所石阶上，精心打理的卷发被风吹成枯草。她终于意识到，这些年来围着她转的人，爱的从来都是苏氏千金这个头衔。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陆千禾宠物医院的工资条，这是她第一个月的工资，或许也是在安心宠物医院最后一个月的工资。
西千块的实习医生工资的短信让她发出受伤动物般的呜咽，指甲在石阶上刮出刺耳声响。
“需要帮忙吗？”
阴影笼罩下来，苏锦茉抬头时，看见派出所的警员举着防爆叉警惕地看着她。
就在她快要崩溃时，通讯录最底端那个名字突然映入眼帘。
想起今早她还嚣张地从床上爬起来，从包里掏出十万现金甩给这个男人时，他黑得能掉渣的脸色，现在落魄成这样，他还会搭理她吗？
电话接通瞬间，她终于哭出声：“裴之...”
二十分钟后，一辆改装吉普咆哮着刹在派出所门前，轮胎在地面擦出刺耳的声响。
“上车吧，大小姐。”
裴之的表情依旧似笑非笑，看着她像只落汤鸡似的狼狈模样。往日精致的妆容糊成一团，头发乱得像被台风刮过，哪还有半点千金小姐的样子。
苏锦茉默默爬上车，裴之从后座摸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什么也没问。她记得第一次被他绑在车上时，还看见他和许瑶瑶的童年合照，现在倒是收得干干净净。
“饿了吗？”最终还是裴之打破沉默。
苏锦茉摇摇头，声音细如蚊呐：“为什么来帮我？”
裴之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车窗边沿，袖口露出半截纹身。“毕竟你可是我最大的雇主。”他故意在“雇主”两个字上咬了重音。
苏锦茉低着头，指甲无意识地抠着矿泉水瓶的包装纸，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裴之从后视镜瞥见她反常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
“你知道陆千禾隐藏身份接近许瑶瑶的事吗？”她突然抬头。
“知道啊。”裴之冷笑一声。那小子第一次来塞钱时就全交代了。
十年前他去给许瑶瑶撑腰时见过这小子，那时候还是个胖子。
十年过去居然还念念不忘，甚至为她守身如玉。在这物欲横流的快餐时代，倒也算个奇葩。裴之自问对许瑶瑶的感情远不及他，毕竟自己后来还交过其他女朋友。
他对许瑶瑶，不过是年少时求而不得的执念罢了，说多喜欢倒谈不上，或许更多是兄妹般的情谊。
“你知道？那你不告诉她？”苏锦茉瞪大眼睛。
裴之漫不经心地撑着脸：“大小姐，随便介入别人的因果会遭报应的。他俩要是有缘，拆也拆不散；要是没缘分，用胶水粘也粘不住。”
苏锦茉眉头越皱越紧：“你不是喜欢许瑶瑶？”
裴之耳钉闪过一道冷光：“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她？”
“你不喜欢她，为什么那么在乎她？怕我伤害……”
“这世上除了爱情，还有友情和亲情。”裴之嗤笑一声，“以这两个身份关心她不行吗？苏大小姐该不会没朋友吧？”
这句话气得苏锦茉七窍生烟：“放屁！我朋友多的是，只是他们...刚好都没空。”
“哦~”裴之拉长声调，丹凤眼眯成一条缝，摆明了一副“我信你才有鬼”的表情。
苏锦茉死死咬住下唇。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蠢透了，既花了钱又赔上第一次，结果裴之根本不喜欢许瑶瑶...所以她到底在折腾什么？这混蛋还骗了她...
母亲的话在耳边回响：难道三个月后真要嫁给不爱的男人？现在身无分文，西千块工资还不够她平时一顿饭钱。
跟着裴之走向公寓的路上，委屈和愤怒像潮水般涌来。
当裴之掏出钥匙开门时，身后突然传来抽抽搭搭的哭声。回头一看，苏锦茉眼睛红得像兔子，正恶狠狠地瞪着他，那眼神活像要把他抽筋剥皮。
“你个骗子......”苏锦茉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哑的不像话。
裴之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T恤领口歪斜着露出锁骨处的蛇形纹身：“我骗你什么了？”
“骗我以为你喜欢许瑶瑶！骗我……”
“嘘。”裴之突然竖起食指抵在她唇前，惊得苏锦茉倒退半步。
他低笑一声收回手，“大小姐，我们可是明码标价的交易。”手指在空中做了个点钞的动作后他耸了耸肩：“至于许瑶瑶...以前喜欢过，现在不喜欢了，犯法？”
“你凭什么不喜欢……”
“不喜欢还需要理由？”
裴之突然俯身逼近，吓得苏锦茉后背贴上门板，他眯起丹凤眼，“倒是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就敢到处撒钱买男人？”
这句话像记耳光抽得苏锦茉耳膜嗡嗡作响。今早她还得意洋洋甩出十万现金，现在那沓钞票仿佛化作漫天嘲笑她的纸片。
见她说不出话，裴之转身往屋里走：“要留要走随你。我待会要上夜班，可没空陪大小姐演虐恋剧。”
房门即将合上的瞬间，苏锦茉猛地伸手抵住。
“住！”
她的十万块难道还租不下这间墙皮都开裂的老破小？裴之看着她核桃似的肿眼泡和龇牙咧嘴的表情，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进屋后，苏锦茉像尊雕塑般僵在掉皮的布艺沙发上。
厨房传来锅铲碰撞声，裴之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油烟机轰鸣中飘来炒饭的香气，混着廉价香皂味的烟火气，是她从未体验过的陌生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