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千禾刚踏出浴室，发梢还滴着水珠，医院的紧急电话就打了进来。
他盯着屏幕上闪烁的号码，喉结滚动了一下，又是那只棉花面纱犬出了问题。
时钟指向九点整。
他胡乱擦了擦头发，抓起外套就往外冲。夜风穿过半干的发丝，凉意一首渗到头皮。医院走廊空荡荡的只有寄养区传来几声狗吠叫，连值班医助都去查房了。
狗狗住院部他独自调试着监护仪器，耳机里突然传来王志全戏谑的声音：“喂？张云开……哦不对，现在该叫你陆千禾，陆医生了。”
那头的背景音嘈杂欢闹：“说好的同学聚会要放鸽子？许瑶瑶可是从七点就开始盯着门口看了。”
陆千禾的手指在点滴速度调节器上顿了一下。监控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映着他眼底晃动的光影。“你们要去下半场了？”他压低声音，“别让她喝太多，我尽快过来。”
“啧啧啧，这就管上了？什么关系啊？”王志全的笑声通过电流传来都带着揶揄，监护仪上的心电图突然跳出一个异常波形。
陆千禾下意识去调整氧气阀，嘴角却扬起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她现在是我女朋友。”
想宣示主权的味道非常浓郁，又带了一点小小的得意……
电话那头爆发出一阵起哄声，王志全压着笑意凑近话筒：“恭喜舔狗转正啊！不过……”
背景音突然变小，像是特意走到角落，“你还没告诉她你就是当年那个小胖子？”
输液管里的液体匀速下落，一滴，两滴。
陆千禾望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忽然想起第一次以陆千禾的身份接近许瑶瑶时，确实怀着某种隐秘的报复心理。他健身时流的每一滴汗，都混着当年被叫胖墩的屈辱。他想让那个曾经侮辱过他的女孩，如今也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
可当她真的红着眼眶站在他面前时，那些精心构筑的防线轰然倒塌。命运像个恶作剧的孩童，当年自卑的胖子变成了耀眼的宠物医生，而曾经明媚的少女却因为发福变得怯懦。这种错位的轮回，反而让他看清了自己从未熄灭的心火。
“本来打算今晚说的……”他轻轻按了按太阳穴。
当初在一起时许瑶瑶才从外婆和她爸爸的事里缓过劲，他哪还敢在那时候坦白自己就是她最想逃避的过去？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陆千禾猛地回神：“先挂了，很快就到。”
他最后检查了一遍狗狗的生命体征。
玻璃窗映出他匆忙系领带的模样，恍惚间又变回那个在操场角落偷看许瑶瑶跑步的胖男孩。如今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十年的时光，还有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
陆千禾正盯着监护仪出神，指尖无意识地着病历本的边缘。许瑶瑶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反应？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震惊、愤怒、失望，或者最糟糕的，她会觉得被欺骗而彻底离开。
“老陆！”
秦峰的大嗓门突然在耳边炸开，陆千禾猛地回神，条件反射地一记首拳挥出，差点正中对方鼻梁。
“卧槽！别别别……”秦峰一个矮身躲过，手里的咖啡泼了自己一身，烫得龇牙咧嘴，“我特么就是看你这边还没完事，想着帮你顶个班好让你去接女朋友！”
陆千禾收回拳头，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损友。秦峰西装革履的打扮明显是刚从婚纱店过来，此刻领带上还挂着几滴咖啡渍，像只落汤鸡。
“谢谢。”陆千禾憋了半天才挤出这两个字，伸手扯了两张纸巾递过去。
监护仪突然发出“滴”的长音，棉花面纱犬的指标终于恢复正常。他长舒一口气，看了眼手表，九点二十，同学聚会应该刚转场到KTV。
他一边用纸巾擦拭着西装上的咖啡渍，一边絮絮叨叨：“要我说啊，你就是太紧张了，都确认关系了，你还怕她被抢走不成？”话音未落，他突然注意到陆千禾异常紧绷的侧脸，擦衣服的动作顿了顿。
“等等……”秦峰眯起眼睛，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你……不会做了什么对不起许瑶瑶吧？”
监护仪的滴答声在诊室里格外清晰。陆千禾背对着他整理器械，金属碰撞的声音掩盖了瞬间的僵硬。
“没有。”他的声音平静得过分。
秦峰太熟悉这个小子的脾气了，越是轻描淡写，越是有鬼。
他随手把湿漉漉的纸巾投进垃圾桶，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试探：“该不会是你以前交过十几个女朋友这种事吧？”
然而这人大学时期只谈了健身房里的器械，一顿操作下来毕业收获了一身的嘎哒肉，而秦某人这个把妹王收获了一群前女友，被陆千禾拿捏了一堆把柄。
陆千禾“啪”地合上医药柜，转身时白大褂带起一阵风。诊室顶灯在他眼底投下两片阴影，喉结滚动了一下：“比这个……复杂。”
空气突然凝固。秦峰张着嘴，手里的咖啡杯差点再次打翻。他从未见过陆千禾露出这种表情——像是站在悬崖边的人，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克制。
“操……”秦峰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他妈到底瞒了人家什么？该不会……”
一个荒谬的猜测突然闪过：“你结过婚？”
陆千禾扯了扯嘴角，笑意未达眼底。他随手摘下听诊器往桌上一扔，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诊室里格外清脆。
“比你想的复杂多了。”他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
秦峰瞪大眼睛，脑海里己经闪过八百个狗血剧情……该不会是什么豪门私生子？还是有什么不治之症？总不至于是通缉犯吧？
“叮铃——”
笼子里的棉花面纱犬翻了个身，项圈上的铃铛清脆作响。陆千禾看着秦峰变幻莫测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又在脑补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接着。”他把病历本扔过去，秦峰手忙脚乱地接住，“别用你那些狗血剧的脑回路瞎猜。”
说完转身往外走，白大褂下摆带起一阵风。
而后想到什么，下午换下的衣服上 居然有着不属于他的香水味。
“休息室的监控明天要装，提醒他们换衣服去厕所换。”
秦峰炸毛道：“我看你是变态转世，休息室装监控看我们吃饭睡觉啊？”
陆千禾没有理会，秦峰在背后吐槽的声音越来越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