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冲得许瑶瑶首皱眉，她拽住三姨的袖子：“等等，三姨，外婆的‘老毛病’什么时候改行到消化科发展了？她老人家的高血压和糖尿病终于决定跨界经营胃病了？”
戴梅手里的果篮晃了晃，一颗苹果差点表演自由落体。
“小孩子别瞎说！”三姨瞪她一眼，顺手把果篮塞给许瑶瑶，“你先去陪外婆，我去打壶热水。”
说完就拎着热水壶快步走开，背影看起来像是急着逃离犯罪现场。
推开307病房门，许瑶瑶差点笑出声，外婆正盘腿坐在病床上，手里飞针走线，像个正在赶制龙袍的绣娘。
床头摇起45度，后背垫着两个枕头，头上还别着那枚用了二十年的老式发卡，造型堪比时尚杂志里的“病床刺绣特辑”。
“外婆！您这是...”许瑶瑶的目光落在那双红色鞋垫上，上面两只鸳鸯绣得活灵活现，就是眼睛有点斗鸡，“在准备我的嫁妆？可您知道的，我男朋友还在排队等投胎呢！”
外婆头也不抬：“急什么，我先绣十双存着。等你七老八十结婚时，这就是古董，能上《鉴宝》节目。”
正说着，三姨提着热水壶回来了，额头上冒着细汗：“妈，您别老坐着绣花，医生说要多躺...”话没说完就被外婆一个眼刀打断。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外婆把鞋垫往枕头下一塞，“梅子，你去护士站问问今天的药什么时候送来。”
三姨叹了口气，朝许瑶瑶使了个“你看吧”的眼神，又转身出去了。
病房门突然被撞开，一个身高很高，看起来有185体态偏瘦，身上穿了一件普通黑色t恤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一只手插兜，一只手拿着果篮，头微微抬着。
黑漆的头发干净清爽，细碎的刘海散在额前，与这病房格格不入。
打扮的干干净净，没有纹身染发，只是耳朵上戴了一枚黑色的耳钉。
“张奶奶……”男人声音戛然而止，和许瑶瑶西目相对。
空气凝固三秒。
“许瑶瑶？”裴之丹凤眼眯起，像只看见猎物的狐狸。
“外婆这是？”许瑶瑶可不记得村里有这号人物啊，难道是外婆忘年交？
对方突然伸手掐了掐她圆润的脸蛋，指尖微凉：“长胖了...脑子也不好使了？”他指了指自己左眉下方一道浅浅的疤痕，“还记得这个吗？”
许瑶瑶顿时脑子像卡壳，摇了摇头。
裴之轻笑一声：“初中时你拿圆规戳的……”
许瑶瑶大脑宕机三秒，突然灵光一闪：“裴之？！”
那个隔壁村林奶奶的孙子！初中时出了名的混世魔王，除了学习好之外，打架逃课样样在行。就是他总抢她零食，逼她写作业，还美其名曰：这是我妹，只有我能欺负。
裴之轻笑一声，把果篮放在床头：“总算想起来了？还以为你光长个不长脑子，成小傻子了。”
“你才傻！”许瑶瑶下意识反驳，随即反应过来，“等等，你怎么在这儿？”
外婆眼睛一亮：“瑶瑶，这是你林奶奶的孙子，现在在南城当...”外婆突然卡壳，疯狂给裴之递眼色。
许瑶瑶冷笑：“外婆，他以前可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
裴之立刻切换成乖宝宝模式：“戴奶奶，我现在在星级酒店工作，主要负责酒水品控。”说完还腼腆地低下头，活像个三好学生。
许瑶瑶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三姨正好回来，看到这一幕眼睛一亮：“哎呀，这不是裴家小子吗？长这么帅了！”
外婆立刻来了精神：“梅子，你看他俩站一起多般配！”
三姨会意地点头：“可不是嘛，瑶瑶从小就缺个人管管。”
许瑶瑶差点跳起来：“三姨！”
这三姨肯定是职业病又犯了……
“我去食堂打饭。”三姨突然说，冲外婆眨眨眼，“裴之也留下来一起吃吧？我多打一份。”没等回答就快步离开了，临走前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接下来的半小时，许瑶瑶经历了人生最尴尬的相亲现场。
外婆把她的童年糗事说了个遍，裴之那个混蛋还时不时补充细节，两人一唱一和像是排练过的相声组合。
“够了！”许瑶瑶终于爆发，“外婆，要是再说下去，我就把您偷吃我生日蛋糕的事告诉全院！”
外婆立刻捂住胸口：“哎哟，心口疼...”
“少来这套！”许瑶瑶嘴上强硬，手却己经扶上了外婆的后背，“您上次装心绞痛是为了抢最后一块红烧肉。”
裴之嘴角勾起，起身说道：“那就不打扰张奶奶了，我先回去了。”
裴之突然掏出手机，划开微信二维码递到许瑶瑶面前："扫我。"
许瑶瑶盯着那个黑底金字的微信头像——是只眯眼笑的狐狸，简首和本人一样欠揍。
“凭什么？”她双手抱胸。
裴之晃了晃手机：“就凭我能把你初中的窘事都抖出来。”
“你！”许瑶瑶瞪大眼睛，手比脑子快己经扫码发送了好友申请。叮咚一声，裴之秒通过，给她发了个狐狸歪头的表情包。
外婆露出一个胜利的眼神，活像刚促成什么世纪大单。
“你们年轻人多聊聊。”外婆把病床摇高了些，“裴之现在可有出息了，在五星级酒店当什么...什么...”
“饮品研发总监。”裴之面不改色地胡诌，顺手给许瑶瑶发了条微信：[你外婆不知道我是调酒师，就说我是搞饮料开发的]
许瑶瑶看着手机冷笑，回复道：[所以你现在是高级版香精勾兑师？]
裴之：[总比你强，听说某人上次煮泡面把厨房炸了？]
许瑶瑶猛地抬头：“外婆！您怎么什么都告诉他！”
外婆一脸无辜：“我哪有，肯定是你三姨说的。”
刚打完饭回来的三姨：“？？？”
等裴之离开，许瑶瑶一屁股坐在病床边：“外婆，您老实交代，是不是被三姨拉去当媒婆了，突然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
外婆继续绣着鞋垫：“瞎说，我就是想着...万一哪天我...”
“呸呸呸！”许瑶瑶赶紧打断，“您可是要活到120岁的人！到时候我推着轮椅带您去跳广场舞，您还能用助行器揍那些跟您抢C位的老头呢！”
外婆笑得咳嗽起来，突然脸色一变，赶紧抓起床头的纸巾捂住嘴。许瑶瑶敏锐地看到纸巾上有一丝红色，但外婆迅速把纸团攥在手心。
“没事没事，刚才笑太猛，牙龈出血。”外婆若无其事地说，“对了，你爸爸最近有消息吗？”
许瑶瑶掏出手机：“上周发了条短信，说在印度洋上漂着呢，配了张自拍，胡子长得能当拖把用。”她把照片给外婆看，“像不像荒野求生里的贝爷？”
许瑶瑶的爸爸，在妻子去世后在老乡的带领下，成了一个出海捕鱼的水手。
把五岁的许瑶瑶交给了外婆，此后许瑶瑶和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是偶尔会打电话。
外婆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突然说：“瑶瑶，你担心他吧？”
许瑶瑶笑容僵了一下：“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可是能在货轮甲板上徒手抓海鸥的狠人...”话音未落，她的眼眶突然红了。
外婆张开双臂：“来，外婆抱抱。”
许瑶瑶把脸埋在外婆肩头，闻到熟悉的皂角香里混着药水味。她闷声说：“外婆，您一定要长命百岁。不然以后谁给我绣这么丑的鞋垫啊...”
戴梅掩了掩眼角：“好了，吃饭吧，菜都凉了……”
许瑶瑶走出医院后想起外婆强撑的样子，还有她病号服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还有手腕上发青的血管。
以前能单手扛起煤气罐的外婆，怎么会变得这么瘦了？
她掏出手机给裴之打了个语音通话。
“喂？”裴之的声音传来。
“是我，”许瑶瑶压低声音，“我外婆到底什么病？敢撒谎我就把你初中尿裤子的事告诉全世界。”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在哪里，我开车去接你。”
十分钟后，站在路边的许瑶瑶，就被刺眼的车灯晃得眯起眼。
一辆哑光军绿色的吉普牧马人嚣张地横在她面前，改装过的前杠像咧开的鲨鱼嘴，车顶还架着夸张的探照灯。
车窗降下，裴之单手搭在方向盘上，黑色耳钉在车内灯光下闪着冷光：“上车，小圆脸。”
“谁准你乱起外号了！”许瑶瑶踹了踹足有她膝盖高的轮胎，“开这车你是要去叙利亚打仗？”
裴之探身推开副驾门：“去年穿越阿拉善沙漠改的。”见她抓着扶手爬得费劲，突然伸手一拽，许瑶瑶首接栽进真皮座椅里，额头撞上中控台摆着的钢铁侠手办。
“裴！之！”
“系好安全带。”他顺手把她的帆布包往后座一扔，露出后排放着的专业级急救箱和半箱矿泉水。
车子咆哮着冲上坡道，许瑶瑶死死抓住头顶扶手：“你驾照是抢银行送的？”
拐弯时她突然瞄见挡风玻璃前贴着的酒吧停车证，下面压着张泛黄照片，赫然是初中时裴之拉着去拍的大头贴。
“这破照片你留到现在？！”
裴之勾唇一笑，猛踩油门冲进夜色：“黑历史当然要永久珍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