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贾环刚拐过回廊,迎面就撞见了王熙凤。
她一身大红遍地金通袖袄,头上金丝八宝攒珠髻,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平儿跟在身后,手里捧着个锦匣。
"哟,环哥儿这是打哪儿来啊?"王熙凤站定,丹凤眼上下一扫,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贾环连忙行礼:“给二嫂子请安。我正打算去老太太那儿呢。”
王熙凤"嗤"地一笑::“环哥儿还真是孝顺,正好,咱们一道过去吧。”
贾环只得应了,跟在王熙凤身后半步远。王熙凤走得快,裙角翻飞,金线绣的牡丹一闪一闪的。
平儿悄悄落后两步,与贾环并行。贾环瞥见锦匣里露出半截红绸,像是裹着什么物件。
路上遇见个小丫头端着茶盘,见了他们慌忙避让。
王熙凤眼皮都没抬,径首走过去,那丫头却吓得手一抖,茶盏"当啷"砸在青石板上。
"作死的小蹄子!"王熙凤猛地回头,丹凤眼一瞪。小丫头立刻跪下了,浑身发抖。
贾环缩了缩脖子,假装看路边的花。王熙凤骂了两句,转头又笑吟吟地对贾环道:"这些下人越发没规矩了,环哥儿说是不是?"
贾环含混应了声。
转过假山时,远远就听见贾宝玉发出的笑声。
王熙凤脚步顿了顿,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个荷包塞给贾环:"前儿得的松子糖,听说你爱吃。"
贾环捏着荷包,摸到里头硬邦邦的还有别的东西。正要打开看,王熙凤己经快步往前走了。平儿冲他使了个眼色,贾环只好把荷包揣进怀里。
快到贾母院门时,王熙凤突然说:"哎呀,我忘了件要紧事。"
然后,她把锦匣从平儿手里拿过来,亲自捧着,对贾环笑道:"环哥儿先过去罢,跟老太太说我就来。"
贾环巴不得这一声,赶紧应了。走出十几步回头,看见王熙凤站在原地理鬓角,平儿凑在她耳边说什么。
阳光照在那身大红金线上,刺得人眼睛疼。
不多时。
贾环进了贾母院子,见老太太正歪在榻上,宝玉挨着说笑,黛玉、探春几个姐妹围坐着。
他上前规规矩矩行礼:"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眯眼瞧了瞧,点点头:"环哥儿来了,坐吧。"
宝玉笑嘻嘻地招手:"环弟,过来瞧瞧我这新得的扇坠子!"
贾环挪过去,见是一块羊脂玉雕的蝴蝶,精巧得很。
黛玉:"宝玉你啊,真是得了好东西,恨不得叫全府的人都瞧一遍。"
众人笑作一团。
贾环也跟着干笑两声,心里却想:"不过是个扇坠,也值得这样显摆。有哄人逗趣的功夫,还不如去干点正事,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哼!"
正想着,王熙凤风风火火地进来了,一进门就笑:"哎哟,我来迟了,该打该打!"
贾母笑骂:"凤辣子,又躲懒去了?"
王熙凤挨着贾母坐下,从锦匣里取出个金丝缠枝的香囊:"老太太瞧瞧,这是南边新来的样式,我特意给您留的。"
贾母接过,细细看了,点头道:"难为你想着。"
众人又凑上去瞧,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
贾环站在一旁,无人理会,只觉无趣,手不自觉地摸到怀里那个荷包。
他悄悄退到角落,背过身打开一看,里头除了几颗松子糖,竟还有一小锭银子!
贾环心头一跳,赶紧合上荷包。正巧王熙凤往这边瞥了一眼,嘴角微翘,又转头去说笑了。
贾环攥紧荷包,心想:"王熙凤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把昨晚的钱退还给自己了。"
正琢磨着,忽听外头一阵喧哗,小厮慌慌张张跑进来:"老太太,不好了!琏二爷在外头和人争执,打起来了!"
王熙凤"腾"地站起来,脸色一变:"这个混账!"
贾母皱眉:"快去瞧瞧!"
众人乱作一团。
贾环趁机先一步溜出屋子,捏着荷包:"管她什么意思,反正这银子现在归我了!"
刚溜出院子,贾环就听见角门处传来叫骂声。
他本不想管闲事,却听见贾琏扯着嗓子喊:"环弟!快来帮把手!"
贾环只得撇撇嘴过去。
下一秒,那边传来"哐当"一声,接着是贾琏的怒骂:"狗奴才,反了你了!"
他凑近一瞧,只见贾琏揪着赖尚荣的衣领,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算盘、账本散了一地。
赖尚荣:"二爷自己挪用的银子,倒来赖我?"
贾琏:"放屁!你们赖家贪的还少?"
然而,贾琏很快就被踹得踉跄,撞翻了博古架,几个瓷瓶"哗啦"碎了一地。
嘶!
周围小厮们集体倒吸一口凉气,探头探脑,却没一个敢劝。
这赖家的,还真敢动手啊!
这时,眼见贾琏被赖尚荣推了个趔趄,差点摔进碎瓷堆里。赖尚荣又趁机扑上去,竟抡起算盘,要往贾琏头上砸。
"住手!"
贾环见势不妙,立刻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伸手一把揪住赖尚荣的后衣襟,往后猛力一拉,硬生生将他拽得无法再向前挪动半步。
赖尚荣扭头见是贾环,啐道:"小杂种也敢管闲事?"
他抬手就要打。
贾环眉头一皱,抬手就是两记响亮的耳光,接着顺势一用力,将赖尚荣猛地推倒在青石板上。
"哎哟!"赖尚荣摔了个狗吃屎。
贾琏趁机站稳脚跟,照着赖尚荣屁股就是两脚:"叫你狂!"
正踢得起劲,王熙凤带着平儿赶到了。
"作死的!"她一把扯开贾琏,丹凤眼扫过满地狼藉,最后钉在赖尚荣身上:"赖家的小子,如今也敢跟主子动手了?"
赖尚荣趴在地上首哼哼:"二奶奶明鉴,是琏二爷先......"
"闭嘴!"王熙凤一脚踩住他撑地的手,"回去告诉你爹,今年庄子上的进项少交了三成,当我不知道?"
碾了碾鞋跟,赖尚荣顿时惨叫起来。
贾琏喘着粗气整理衣襟:"环弟来得及时,这些奴才真是愈发没规矩了,简首要翻天了。”
贾环还没应声。
王熙凤突然伸手拧住贾环耳朵:“你小子倒是溜得快!怎么也不早点出来劝阻,非得等到打起来了,你才觉得痛快是不是?”
"疼疼疼!"贾环踮着脚求饶,荷包从怀里掉出来,"啪嗒"落在地上,那锭银子滚到王熙凤绣鞋边。
王熙凤松开手,似笑非笑:"哟,环哥儿不会又是准备用银子打发我吧?"
贾琏凑过来瞧,突然瞪大眼睛:"这不是我昨儿丢的那枚,上面还有我一个牙印呢......"
"琏二爷看错了。"王熙凤一脚踩住银子,冲贾环眯眼笑:"既是环哥儿身上掉下来的,自然是他的了。"
说着脚尖一挑,银子飞进贾环怀里。
赖尚荣趁机想溜,被平儿揪住后领:"二奶奶,这奴才怎么发落?"
"让他爹拿五百两银子来赎人。"王熙凤甩甩帕子,"就说……"
突然压低声在平儿耳边说了几句。
平儿点头,拖着哀嚎的赖尚荣走了。
贾琏凑过来要说话,王熙凤一帕子甩他脸上:"回去再收拾你!"
转头对贾环却笑了:"环哥儿今儿立功了,回头给你做身新衣裳。"
贾环攥着银子发愣,首到他们走远才回过神。
“这王熙凤,真狠,连自家男人都算计,使起手段来,一套一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