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玉消散的第七日,黔东南十八寨突发癔症。
秦望蹲在吊脚楼檐角,看着下方疯癫的苗民。他们用指甲在皮肤上刻出青铜纹路,嘴里念叨着战国雅言。最年长的鬼师瘫坐在神龛前,七窍爬出半透明的食魂蚁。
"是傩面血泪。"阿箬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那滴血浸透了因果,现在整个苗疆都成了巫祖的还魂灯。"
远处传来铜鼓闷响。秦望跃下屋檐,跟着癫狂的人流来到溶洞前。洞口倒悬着上百具尸体,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被掀开,脑髓绘成三足金蟾的图案。潮湿的岩壁上,新蜕的蟾衣泛着青光。
"咔嚓——"
蟾衣突然被利刃划破。戴青铜傩面的黑衣人从暗河跃出,他手中的苗刀沾着尸油,刀柄嵌着哭坟人女儿的残玉。九个疯癫的苗民自动围成圈,开始撕扯自己脸上的皮肉。
"等你三天了。"黑衣人掀开傩面,露出姜无妄的脸,"不对,按照战国的时辰算,我们己有三千年未见了,我的好师妹。"
秦望的青铜疤骤然发烫。记忆如潮水涌来:巫咸族地宫里,总角之年的灵姬握着她的手,在青铜鼎上描画殄文。鼎中沉浮的,正是眼前这张清俊面容。
姜无妄的苗刀刺入岩壁,溶洞开始坍塌。癫狂的苗民手拉手跳入暗河,鲜血染红的水面浮现青铜城郭。秦望看见战国时的自己站在城头,脚下是燃烧的噬魂鼎。
"当年你刺向巫祖的那刀,可是穿透了我的心脏。"姜无妄扯开衣襟,左胸赫然是傩神骨的伤痕,"知道为什么灵姬要选你做容器吗?因为你的魂魄..."
暗河突然掀起巨浪。蜕到一半的三足金蟾发出婴儿啼哭,它腐烂的腹部钻出傩面童子,童子手中攥着的正是阿箬消散前的残魂!
"小心蜃气!"阿箬的残魂突然尖叫。秦望回头,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融化,暗河里伸出无数青铜手臂。姜无妄趁机甩出锁链,链头竟是缩小版的噬魂鼎。
千钧一发,溶洞顶端裂开缝隙。月光如银针刺入,照出黑衣人真实的模样——溃烂的皮肉下,分明是哭坟人的白骨!
湘西老街上,第七具尸体挂在牌坊下。
秦望用银针刺入死者心口,挑出青铜铃铛。铃舌是半截指骨,刻着战国时的殄文"赜"。卖纸扎的苗女蹲在檐角,伞面上的三足金蟾正在蜕皮。
"他们在找替身。"苗女突然开口,露出腕上的青铜疤,"当年你毁掉祭坛时,有九十九个巫咸族人的魂魄滞留在现世。"
夜市突然死寂。所有灯笼同时变绿,商贩们的天灵盖渗出青铜汁液。秦望转身欲走,却发现青石板路变成了青铜鼎纹,每道纹路里都嵌着傩面碎片。
戴着百衲帽的老者从阴影走出,他手中的招魂幡上挂着九个青铜铃。铃铛无风自鸣,秦望的魂魄突然开始震颤——那些铃舌,竟是用她前世骸骨打造的!
"时辰到了。"老者掀开帽檐,溃烂的半张脸钻出血蛊丝,"该把傩神骨还回来了。"
秦望引地脉阴气震碎青石板,露出下方森森白骨。每具骸骨的心口都钉着青铜钉,钉帽刻着"秦"字。阿箬的残魂在识海中尖叫:"这些都是你的轮回身!"
招魂幡突然暴涨,九枚骨铃化作尸蛟。老者撕开人皮,露出玉质骨架——正是青铜殿里溃散的九祭司之一!他胸口的血玉泛着幽光,玉中女童竟在啃食自己的手指。
"你以为哭坟人真是自愿的?"玉骨祭司冷笑,"三百年前,是他亲手把女儿炼成阵胆..."
尸蛟扑来的瞬间,纸扎铺的苗女甩出竹骨伞。伞面金蟾突然活过来,吞下三枚骨铃。秦望趁机折断青铜钉,钉尖刺入玉骨缝隙,殄文顺着裂纹蔓延。
"快走!"苗女拽着她撞向牌坊。青石碎裂处,赫然是战国地宫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