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陆夫人扶着门框现身。
她左手指甲劈裂,掌纹里嵌着丝柏木屑。
左撇子?难道这人是凶手?
他突然抓住陆夫人左手,皂角水泼洒间,她掌纹里的木屑竟泛起淡绿色。
"道秦木用硝石水泡过!"他指向浴桶底部的白色结晶,"夫人改浴桶时用了鞣皮的法子,让道勤木遇冷变脆,这些硝石木屑,只有皮货匠坊才有!"
赵西翻出物资簿:"上月十八,夫人确实买过三十斤硝石!"
陆夫人辩解道:“我...买硝石是为了加工皮革...”
陈天醒没理他,眼神却一首盯着佛龛后露出的半截麻绳,他突然明白了浴桶的白霜是怎么来的。
"赵捕头,速查各院晨间取水记录,"陈天醒语速急促。
赵西虽不明所以,但办事极为利索,片刻时间就全都搞清楚了。"卯时初刻后厨领过三桶井水,竹筹刻痕该在'辰'字格。" 赵西数着格槽倒抽冷气,"但此刻'辰'格只有两枚刻痕!第三桶水根本没进厨房。"
"大家请看这柏木纹理。"陈天醒刮下浴桶碎屑,"道秦木遇冷水会渗出松脂。"他点燃碎屑,青烟中果然飘出树脂焦味。
赵西突然拍腿:"厢房炭盆里的灰是冷的!地龙早该凉透,但方才摸着浴桶竟有余温..."
"因为有人不断泼井水!"陈天醒扯过佛龛后的麻绳,绳结处还挂着冰碴。
"冷水浇在道秦木浴桶外壁,松脂遇冷收缩会产生余热。”
“哇,不愧是陈捕快!”赵西由衷竖起大拇指。
陈天醒暗自脸红...这只是道国人都知道的常识而己。
“再去将佛堂翡翠佩取来”,陈天醒淡淡道。
赵西习惯了陈天醒的做事方式,应了一声便离去。
陆夫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陆夫人,可是身体抱恙?”陈天醒看出她的心虚。
“或是偶感风寒...”陆夫人挤出个笑脸。
赵西很快回来,将佛堂的玉递到陈天醒手上。
"这块从佛堂暗格找到的残玉,"陈天醒举起左侧玉佩,"切口平滑如镜,是二十年前用金刚砂慢慢磨开的。"
又指着陆明德手中玉佩:"而这赝品缺口参差,分明是近日用普通锉刀仓促仿制!"
当两片残玉浸入皂角水,佛堂玉佩泛起鹅黄色包浆,而浴池玉佩却析出靛蓝絮状物,“看到了吧,这是用道国老玉仿制的赝品!”
陆夫人突然跌坐在地,“完了...全完了。”
“不止”,陈天醒笑笑,“夫人可知这镯子实际上是灵器「墨斗腕尺」?”
看着陆夫人一脸迷茫的表情,陈天醒笑笑,“跟我来吧。”
众人回到西书房。
铜镜蒙着层血雾,他将镯子悬在镜前,忽见镜面倒映的博古架移了方位。
"取《造国制造经》来!"陈天醒嗓音发紧。
当书页停在"镜影迷踪"篇时,他猛然将铜镜转向窗棂破口,“以三寸为度,可改星图方位。”
月光斜射而入,镜中竟显出子时的星图!
"您用腕尺调整铜镜角度,伪造子时星象。"陈天醒转动镯子刻度,"这样陆明德溺毙时,天象显示为'七星冲煞',正好嫁祸给生辰犯冲的陆文昭!"陈天醒目光如炬,“陆夫人,在下说的可对?”
陆夫人冷哼一声,偏头不语。
赵西突然闯进来:"大人!春桃她..."
话音未落,哑婢己被反绑着推进来,她疯狂比划着梳头动作,又指着陆夫人妆奁。
陈天醒劈开妆奁暗格,二十余根带毛囊的银白发丝缠着张生辰帖,正是老镖头陆远山的八字!
诅咒陆远山?杀死陆震山?陈天醒捏着下巴思索这其中的关系。
“我想起来了!”赵西突然一拍脑门,“陆震山曾经是陆远山的儿子,也是他的贴身副将!在几年前的战役中,据说陆远山中箭而亡。”
陈天醒将生辰帖按在尸首箭疤上,"反身中箭形成的左旋疤痕,与这具尸首的伤疤完全吻合!"
“好像还是不对”,他抖开陆远山的生辰帖:"主帅反身挡箭时,副将本该在..."
赵西猛然醒悟:"该在陆远山背后!所以真正的陆震山若中箭,疤痕应是右旋!"
陈天醒看着那具"陆震山"的尸首陷入沉思,片刻后,他大声说道:"速开宗祠棺椁!"
当陆远山的棺材板轰然掀开,里面赫然躺着具无头尸,右手小指缺了半截,正是二十年前陆震山为夺位亲手斩下的信物!
陈天醒倒吸一口凉气,“陆夫人,该揭晓谜底了。”
陆夫人望着檐角滴落的雨水,手指抚过浴桶图纸上那处月牙凹槽时,早己泪流满面。
"那年我十六,亲眼见陆震山在浴房溺死养父陆远山。老镖头挣扎时抓破桶壁,留下三道月牙凹痕,就是这浴桶上仿造的机关。"
她突然剧烈咳嗽,袖口染上暗红:"那畜生事后竟将老镖头的脸皮剥下,用鱼胶贴在自个儿脸上。
我替他更衣二十年,夜夜都能闻见人皮下的腐臭味!"
"所以你要用同样的方式杀他?"陈天醒将佛堂残玉推到她面前。
"那畜生当年强占我时,叫嚷着'要让你生不如死'!"陆夫人扯开衣袖,小臂布满鞭痕,"后来他逼我把明德这私生子当嫡子养,每年生祭都要用陆明轩的牌位垫桌..."
陈天醒瞳孔巨震,别人都在感慨陆夫人受了罪时,他注意到的却是陆夫人小臂上的绑匪刺青!
这竟然会在试炼中存在?到底代表着什么?陈天醒陷入疑惑。
“陆明轩是谁?”赵西突然问道。
“我夫君...”
陈天醒算是捋明白了,当年陆震山把陆远山和陆明轩杀了,抢走了他的媳妇,也就是陆夫人。
陆夫人忍辱负重二十年,最终把陆震山和私生子陆明德杀了。
“陆夫人,你这胳膊上的刺青也是陆震山给你纹的吗?”陈天醒忽然问道。
如果再不问,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再见到。
“刺青?哪有刺青?”赵西疑惑道。
陆夫人突然停止了哭泣,诡异地抬起头,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你能看见?嘿嘿嘿,你能看见...”
陈天醒感到头皮一阵发麻,想后退,却发现身体动弹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夫人的手变成尖刺,扎向他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