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安……”
这个名字从喉间溢出的瞬间,太阳穴传来被冰锥刺中的剧痛。
路飞抱住头,看见无数碎片在视网膜上炸开。
染血的小熊猫项链、暴风雪中泛着荧光的登山服、还有个左手无名指齐根而断的男人,他的瞳孔在雪光中碎成冰棱。
“又做噩梦了?”
木门“吱呀”推开,戴斗笠的中年人端着粗陶碗进来,裤脚的泥浆还沾着新鲜的稻穗。
他把碗放在结满树疤的木桌上,热气混着糙米香漫出来。
路飞盯着对方小腿上三道平行的伤疤,突然想起雪地里链锯剑划过皮肤的声响。
“张叔,”他嗓音沙哑,“我……我到底是谁?”
中年人转身时,镰刀刀柄的红绳晃出细碎的光。
“三个月前在村口泥土堆里捡到你,”他的声音像被稻壳磨过。
“身上只有半块冻硬的熊猫项链,和这个。”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躺着枚银色戒指,内侧刻着“海路”二字,边缘还沾着暗红的锈迹——那是长期被鲜血浸泡的痕迹。
路飞的指尖刚触到戒指,太阳穴又是一阵刺痛。
这次他看见更清晰的画面。
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在缝纫机前哼歌,针尖刺破手指,血珠滴在布料上,绣到一半的浪花图案被染成暗红。
“小安说你的眼睛像我养的鲤鱼。”
中年人突然开口,“但鲤鱼总得知道自己游过哪些河。”
他转身时,斗笠阴影里的眼睛亮如寒星,路飞这才注意到他腰间挂着的铜牌。
木门再次被推开,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探进头,红布鞋上沾着新挖的笋泥。
“哥哥吃粥!”她举着朵雏菊,花瓣上的露水落在路飞手背上,凉得像雪地里的冰晶。
“小安别闹,”中年人接过雏菊插在陶罐里。
“去把西厢房的旧棉袄拿来,夜里要落霜。”
小女孩蹦跳着跑开,路飞看见她辫梢系着截红绳,和中年人镰刀柄上的材质相同。
他突然想起雪地里那个登山服男人。
“张叔,”路飞摸着碗沿的裂痕。
“我梦里总看见有个女孩,她胸口全是血,还喊我的名字……还有一个女人,她看起来很慈祥,很熟悉。”
中年人正在擦拭镰刀的手突然顿住,刀刃反光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
“村里十年前来过个女人,”
他的声音轻得像稻穗摩擦。
“抱着个襁褓中的男孩,说他父亲出海没回来。”
路飞的呼吸骤然急促,那个被风雪掩埋的记忆片段突然清晰——母亲临终前的手那么暖。
“爸爸会顺着星星的方向回来”。
“后来呢?”他抓住桌沿,指节发白。
中年人转身望向窗外,暮色中的稻田像片被揉皱的灰布。
“后来她就消失了。”
他说。
“只留下一个个总在雪夜哭泣的男孩。”
路飞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无名指根部有块淡色的胎记,形状像片残缺的浪花。
他突然想起雪地里那个登山服男人,左手无名指齐根而断,断口处的疤痕和他的胎记位置完全吻合。
“先吃饭。”中年人弯腰放下斗笠,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沙哑。
“有些事,等霜化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