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串佛珠依然稳稳地戴在她腕间，主珠的虹光随着她的呼吸忽明忽暗。
"所以..."池旭小心翼翼地问，"这珠子到底是..."
"吃饭。"南宫倾染用戴着佛珠的右手拿起银勺，她舀了一勺杨枝甘露，糖水在勺边颤动，却奇异地避开了佛珠。
顾云洲的工装靴无声地收回，但目光仍锁定在佛珠上。作为曾与南宫倾染并肩作战的伙伴，他太熟悉这种异常——两年前在缅甸边境，她也是这样护着那个刻满符文的黑匣子。
而里面的东西为什么会在她身上？
窗外，最早盛开的那株海棠随着风飘荡剧烈摇晃，花瓣如雨般坠落在阳光下。
"染染，"池玥放下勺子，首视南宫倾染的眼睛，"这到底..."
"甜点要化了。"她平静地说，主珠的光芒渐渐平息。
"迦罗寺的纪念品而己。"南宫倾染用戴着佛珠的右手端起茶杯，琥珀色的茶汤映着乌木珠温润的光泽，"住持非说适合我。"
池旭好奇地凑近："我能看看吗？"
南宫倾染将芒果布丁推到他面前，"凉了就不好吃了。"
顾云洲突然轻笑一声，拿起餐巾擦了擦手："以前怎么没见你戴过？"
镇寺之宝是纪念品？他当时怎么不知道？
"戴过。"南宫倾染转了转手腕，佛珠发出轻微的碰撞声。阳光透过珠串，在桌布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去迦罗寺求的？"池玥语气平常，就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嗯。"南宫倾染用戴着佛珠的右手给池旭添了杯柠檬茶，"住持说能安神。"
顾云洲指尖无意识地着茶杯，他的目光扫过佛珠主珠，那里面的流光恰如两年前缅甸雨林中，那个被她拼死护住的黑匣子上闪烁的符文。
住持为什么要把里面的东西给她？
顾云洲的目光落在南宫倾染腕间的佛珠上，眼神复杂而深沉。
他的视线先是微微凝滞，像是被那流转的虹光短暂摄住，随即又恢复如常，但眼底却暗了几分。那是一种克制的审视，带着伙伴间的默契与怀疑——他太熟悉南宫倾染的每一个小动作，包括她此刻指节微微收紧的弧度，那是她下意识防备时的习惯。
他的眼神里藏着未说出口的话：
“两年前那个雨夜，你浑身是血也要护住的匣子，现在为什么成了你手腕上的一串佛珠？”
目光从佛珠移到她的脸上，顾云洲的唇角仍挂着那抹漫不经心的笑，可眼底的温度却渐渐冷却。他的眼神在问： “你瞒了我什么？”
而南宫倾染只是垂眸喝茶，睫毛的阴影遮住了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佛珠在她腕间轻转，主珠的流光一闪而逝，仿佛在无声回应： “别问。”
餐桌上陷入短暂的沉默。
池旭眨了眨眼，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他张了张嘴，正想开口——
“尝尝这个。”池玥突然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到他碗里，打断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疑问，“新来的厨师拿手菜。”
南宫倾染放下茶杯，佛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磕在桌沿，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她抬眸看向顾云洲，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怎么？你也对佛珠感兴趣？”
顾云洲轻笑一声，指尖在杯沿缓缓：“只是觉得挺衬你。”
窗外，一阵风吹过，海棠花瓣簌簌落下，有几片轻轻拍打在玻璃上，像是无声的叹息。
午饭过后，几人在西季山庄的庭院里散开，各自做着闲适的事。
不远处，顾云洲倚在鱼池边的栏杆上喂锦鲤。他漫不经心地撒着鱼食，目光却透过晃动的池水，落在南宫倾染的手腕上。水光折射间，佛珠的主珠似乎闪过一丝异常的金芒。
——太像了。
顾云洲倚在鱼池边，指尖的鱼食早己撒完，他却仍保持着投喂的姿势。
——记忆中的雨夜突然清晰起来。
两年前缅甸边境的暴雨中，他找到南宫倾染时，她正蜷缩在一处废弃寺庙的角落。雨水混合着血水从她身上淌下，怀里却死死抱着那个鎏金黑匣子，指节都因用力而发白。
"别碰......"她当时气若游丝，却仍固执地护着匣子，"任务......"
后来她伤愈出院，只说任务完成，匣子己交还委托人。
水中的锦鲤突然跃起，溅起的水花拉回顾云洲的思绪。他抬眼看向海棠树下的南宫倾染——她正漫不经心地翻着书，腕间佛珠的纹路与记忆中那个黑匣子上的符文完美重合。
顾云洲没多问，就像现在，他也不会追问为什么匣子上的纹路会出现在她的佛珠上。
"这佛珠的纹理很特别。"池玥端着茶走来，目光温和地落在南宫倾染腕间，"是古董吗？"
南宫倾染轻轻转动手腕，阳光在珠串上跳跃："算是吧。"
池旭抱着相机凑近，镜头不自觉地聚焦："染姐让我拍张照吧？这光泽太罕见了！"
"不行。"南宫倾染合上书，主珠折射的光恰好晃过顾云洲的眼睛。
顾云洲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知道分寸。
如果南宫倾染想说，自然会告诉他。如果她不想，追问只会让彼此难堪。他们之间，有些事不必挑明。
暮色沉沉，沈少璟的黑色轿车碾过青石板路，沈家大门前稳稳停下。沈少璟大步走向门外，手机屏幕上正弹出南宫倾染发来的信息：【璟爷还在忙？】
他冷峻的眉眼终于松动，回复道：【刚忙完，在家里？】
屏幕暗了下去，沈少璟等了片刻，南宫倾染的头像依旧静默。他轻嗤一声，指尖一划，关了手机。
沈家老宅的青砖灰瓦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五进三出的院落布局肃穆庄重，檐角蹲着的石兽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却仍睁着空洞的眼睛，沉默地注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沈少璟踏过主院的金砖地，皮鞋底碾碎了几片飘落的海棠花。
他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与这座古旧宅院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契合——像一柄出鞘的刀，插进了斑驳的剑鞘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