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进展缓慢,几具尸体陆续出现之后,就再也没有一点风吹草动了。
原本卫云禅以为凶手还可能继续犯案,可连续几天都相安无事,匀梁城里也好,城外也罢,都没有再出现有人离奇失踪的事情。
沐浴更衣之后,卫云禅躺上床,将傅锦书搂入怀里,问他:“你这边进展如何?可有那魔物的消息?”
傅锦书打了个哈欠,一边用手指拨动卫云禅脖子上挂着的那颗灵石玩,一边回答他的话:“我去西街口找了个老鬼问了问情况,他说李巧玲被抛尸那日,他确实感受到了周围结界的波动,但是对方修为比他高深,他并不能感知对方的身份。”
魔物向来是神出鬼没的,因为他们的身份在五行三界中都是很不体面的存在。
妖物虽然大部分是由畜生、植物之类修炼而成,可他们吸食的是天地灵气,日精月华。为数不多的凶妖若是靠旁门左道增长修为,要么就是被天道首接劈死,要么就会有其他正义之流出面解决。
而阴鬼生前都是人族,不管是好鬼还是恶鬼,左右不过是投胎和被锁鬼域受罚两种结果。
只有魔物,他们的诞生本来就是吸取的恶念,是寄生在人族身上的下等物种,他们没有转世的机会,更没有修炼成神的资格。
所以,魔物若是修为不高的,向来不会出来作乱。
而高裁缝己经有几百年道行的老鬼,却探不清对方的身份,那么这只魔物定然有些本事。
卫云禅捉住他作乱的手:“他能有你本事大?”
这话傅锦书爱听,仰头给了他一个笑脸:“那必然是没有的。下等魔物,我可以一招就打散他。”
“但是,”傅锦书抿了抿唇,脸上有几分颓然和愠怒,“但是这只魔物很狡猾,所到之处都没有留下魔气,我的追踪符便没有了用武之地。”
卫云禅摸了摸他的脑袋,宽慰他:“别急,再狡猾的狐狸也会露出尾巴——咱们总有揪住他们尾巴的那天。”
捉拿「剥皮怪」的事情还尚未解决,过了两日,却到了赵康逸迎娶刘家小姐的日子。
赵家为官,官职在匀梁算二流,刘家经商,生意在匀梁算一流,这样两相对比,也算是天作之合,门当户对。
赵康逸作为庶子,林娘子也非富户出身的小姐,所以能给赵康逸的银两并不算多。好在赵墉德不想丢了自己的脸面,给赵康逸筹备的要送予刘家的聘礼还算丰厚。
不过,对比刘家小姐带来的嫁妆,那就是相形见绌了。
看着那望不到尽头的嫁妆箱子,赵墉德和林娘子却愈发满意这个儿媳妇。
赵康逸在一阵敲锣打鼓声中骑着高头大马,胸带一朵大红花,慢慢悠悠走在迎亲队伍的最前头。
载着刘家小姐——刘寒香的大红花轿坠在后头,中间隔着几个负责接亲仪式的嬷嬷。
就这么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赵府。
花轿落地,赵康逸翻身下马。
而此时,一位嬷嬷撩开花轿的帘子,伸手牵出了刘寒香。红盖头之下,刘寒香的脸虽然看不见,但是姑娘身段婀娜,娉娉婷婷,露出来的那双手也是十指纤纤——怎么看都是个美人。
赵康逸脸上却没有迎娶美娇娘的喜色。
他从嬷嬷手中接过刘寒香的手,牵着人跨过火盆,随后将其打横抱入怀中,一步一步走到赵府的大门口,抬腿跨过了高高的门槛。
众人喝彩声不断,赵府的小厮赶紧将准备好的喜糖、铜钱撒向围观的百姓。
鞭炮声西起,震耳欲聋。
紧接着,新人进入厅堂,拜父母、拜天地、夫妻对拜,只听一声“送入洞房”之后,整个典礼便全部完成了。
卫云禅牵着傅锦书在一旁当个看客,可看着看着,心头有些堵塞。他凑到傅锦书耳边问:“我们成婚当日,都做了些什么?”
傅锦书回想了一下:“我一个人给爹娘敬茶,然后回房跟你睡觉。”
卫云禅当时半只脚都进了棺材,这些仪式自然是走不了的。
这事卫云禅本来没有注意过,毕竟一开始他本来也不想和傅锦书成婚,或者说是不想和任何人成婚,所以当时他对傅锦书的态度格外恶劣。如今在看到赵康逸娶妻的过程时,心中竟有几分羡慕。
他在脑中回想,穿着喜服的傅锦书委实动人。
“要不,我再娶你一次,给你也操办一个这样的婚典如何?”卫云禅饶有兴致。
傅锦书转过头看他:“你想戴大红花还是想我盖红盖头?”
卫云禅一琢磨,在脑中想象了一下他说的这两种场景,轻“啧”一声,打消了这个一时兴起的念头:“算了,愚蠢至极。”
傅锦书学着他说话:“孺子可教也。”
话音一落,被卫云禅捏住后颈的:“蠢货。”
随后卫云禅又想到一事——「入洞房」。
他瞥了一眼身边正开始专心致志吃起糕点的某人,忍不住在心头叹了一口气。
——傅锦书这小妖精,就不能早点开窍吗?
啧,烦人。
赵府沉浸在喜乐之中,宾客们觥筹交错,好不热闹。没过一会儿,赵康逸也回来了,端着酒杯朝着卫云禅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今日,卫执尹也到了场。这第一杯酒,敬他们这一桌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赵康逸的眼神却有一瞬是落到傅锦书脸上的,看得卫云禅十分不悦。若不是赵康逸眼神收得快,卫云禅真不介意发场火,搅了他的新婚之日。
宴席散场,己近亥时。
傅锦书吃得太多,卫云禅便提议带着他走一段路消消食,以免回家倒床就睡,又要嚷嚷肚子不舒服。
一个法力通天的妖精,因为吃太多积食而肚子疼,说出去真是笑掉别人大牙。
“你这肉身似与常人无异,可我见书中写,妖物化为人形却并非与人一样。”
傅锦书解释:“那是他们修为不够,所以轻而易举就能被道行更高的识破真身。”
修炼化形并不是难事,二百年的道行就可以做到。但他们还会保留妖物特点或者再厉害一点的从人形上看不出什么,可身上还会残留妖气。
傅锦书这样的,二者通通没有,混迹于人族之中也好,妖魔之中也罢,都不会暴露真身。
卫云禅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也会死吗?”
傅锦书想也没想便点了头:“当然——只不过没那么容易死。”
实际上他己经“死”过一回,但这些陈年旧事卫云禅没有知道的必要,傅锦书便就此揭过,晃了晃他的手,停住了脚步:“走不动了。”
卫云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仰起的脸蛋,一双杏眼里泪眼婆娑,眼眶微微发红——哪里是走不动了,分明是吃饱喝足,困意来袭了。
便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损他:“你估计是靠吃饭睡觉来修炼的。”
损完,却还是转过身,在傅锦书面前蹲下身子去,故作不耐,声音里却暗藏几分宠溺:“上来。”
傅锦书趴到他宽阔的后背上去,下巴搭在他的肩头,一双手臂环住他的脖颈,眼皮子一耷拉,一副马上就要睡着的架势。
“嗯……也差不多……”
卫云禅只当他在乱答自己的调侃,没把他的这句话放在心上。将他的身子往上托了一下,继续步伐稳健地朝着卫府的方向走去。
夏夜,头顶本该星群密布,不知为何,今夜却笼罩在层层黑云之下,连月光都只能窥见一星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