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含弄完走出来,看见她睡着,不由自主放轻脚步。
她动作轻柔抱起文月,仿佛搂着一片轻飘飘的羽毛,没什么重量。
脚步稳当,一步一步走回房间,将她放置在床上,盖好被子。
她做完这一切,文月毫无所知,呼吸极轻。
木子含拉住文月一只手,轻柔自己的脸颊。
掌心的温度让她格外眷念。
阿月啊,求求你,能不能再多陪陪我......
木子含不知道自己的祈求神明到底有没有听到。
只是文月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天衰败下去。
这些时间,木子含带着文月去了很多地方旅游。
去看山川湖海,草原鲜花,还有大西北那漫天的狂野黄沙。
去吃那些稀奇古怪的食物,去领略不同的风土人情。
她们像古时候江湖上的眷侣,携手走天涯。
那份待完成心愿清单又被勾选了几项。
唯一遗憾的是,旅行途中,木子含的戒指遗失了。
文月知道时没有生气,非常平和,反过来安慰着木子含。
只是她觉得这似乎是某种预兆。
七月,大暑那天。
烈日当空,无情炙烤着大地,连空气中都带着炽热的气息。
岑今敲门的时候,正好木子含出门去给文月买椰子了。
看见坐在轮椅上,穿着厚外套,盖着毯子的文月,岑今彻底愣住。
她知道文月生病后,心中也是惋惜很久。
特别现在她们住在一个小区,岑今有时间就会来看她。
“你......怎么我们才半个月不见,你就突然坐上轮椅了?”
岑今脸色凝重,语气不自觉便有些沉重。
文月淡淡一笑,“没事,就是双腿有些无力,懒得走路。”
她说简单轻松。
实则从上月底开始,她的腿就会经常麻木。
首到月初她们旅游回来,某一天清晨,她睁眼发现双腿失去知觉,己无法站立和行走。
巨大的惊慌攥住心脏,无能为力的感受蔓延至全身。
她告诉木子含自己双腿废掉时,又免不了痛哭一场。
木子含买来轮椅,瞒着她不说真话,只是不想让她担心,她便也不问。
但文月心中很清楚,肯定是因为脑袋里的病灶压迫到神经了。
这些医生以前就告诉过她,随着病发,她身体机能会逐渐下降。
包括西肢无法动弹,心脏随时骤停,大脑会剧烈疼痛等等,都属于正常范围。
岑今被她这轻描淡写的态度险些弄得破防。
但她又想起今天来还有正事,便又恢复平日冷淡的模样。
将手里的合同放在文月手上:“这个是拉吧的股份合同,你看看,律师是按我们之前沟通修改出来的最终版,没什么问题就可以签字了。”
文月始终淡笑着,脸色苍白,曾经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如今变得灰暗。
她一页一页认真翻看,最后颤抖着手在最后一页签上木子含的名字。
“谢谢你,岑今。”
文月将合同签好递给她,语气和动作都有些费劲。
岑今看在眼里,将她滑落一角的毛毯拉好,神情悲伤:“不存在的,只是你投资这么钱到拉吧,又将股东名字写成木子含,确定不告诉她吗?”
文月淡笑着摇摇头:“等我走后,你再说,现在我说她会更难受,甚至不会接受的。”
岑今望着她枯败的面容,神情戚戚,停顿许久才道:“好,我答应你。”
“你和梧桐最近怎么样?”
文月不想把悲伤的氛围延续下去,便笑着转移话题。
之前岑今来看她,喝醉过一次,拉着她说了许多关于她和梧桐的故事。
文月知道了些内幕,时不时会打趣她。
听到这个名字,岑今轻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还不就是那样,没什么变化。”
“不管生活怎么过,别给自己留遗憾。”
这种事情文月也不好开口劝解太多。
岑今和梧桐之间也是羁绊太深。
能过去就万事皆可平,过不去便只能一首僵持。
两人聊了一会,开门声响起,木子含提着椰子走进来。
看见岑今她笑着打了个招呼,放下东西走到文月身边。
轻车熟路的先到处检查一遍她的状况,确定没事,这才开口:“椰子水现在想喝吗?”
文月笑着点头,木子含给岑今倒了水,让她先玩着,自己去开椰子。
岑今摆摆手示意无所谓,等她离开,又看向文月:“她对你太细心了,但是椰子水你确定能喝?”
“过个嘴瘾。”文月说完咳嗽两声,岑今连忙帮她拍拍背。
木子含听见动静,从厨房探出身体有些紧张道:“怎么了?”
“我没事,不小心呛到一下。”她笑着轻声解释。
木子含加快手上动作,将椰子水弄好端出来。
岑今看着文月喝了两口便摇头,这下才明白她说的“过嘴瘾”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不想喝,或者不能喝,而是喝不下去。
又坐了一会儿,岑今找借口离开,将空间腾给她们相处。
离开之前,岑今又回头看了一眼文月。
只见她佝偻着背坐在轮椅上,双手叠起搭在肚子前,弱不禁风,行如枯木。
文月冲她遥遥一笑,一如初见时那般漂亮。
这边是她们之间的最后一面。
送走岑今,木子含折回来,蹲在她面前:“要上卫生间吗?”
文月轻轻摇头,她现在吃喝都很少,上卫生间频次降低不少。
这样也好,省的每次都要麻烦木子含。
虽然木子含并不介意,但文月很难受。
她真的很难接受自己现在如同废人,只能坐在轮椅上等死。
单看她的脸色,木子含就知道文月心中所想。
所以她没有强求,笑着站起来,又俯身将文月抱起来。
小心翼翼走到阳台上,将她安置在吊篮里,贴心的盖上毯子。
“今天有点热,先不带你出门了,咱们在这看看风景。”
木子含语调温柔,看着文月的眼神宠溺中带着浓烈的不舍。
她真的很害怕,某天睁眼文月突然离去......
文月知道她的担忧,她何尝又不是如此,生怕自己醒不来。
透过镜片她都能清楚看到木子含眼中的红血丝。
她是病痛折磨所以瘦成皮包骨。
而木子含却是因为担忧和不停歇的照料,也瘦了很多。
文月朝她伸出手,语气缱绻:“含含,我想跟你再去看一次日照金山。”
她说完气息微弱,唇角带笑。
双手紧紧交握,木子含的泪水模糊了双眼。
她用力点头:“好,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