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碟里的蜜枣几颗围一圈,中间还立了一个枣。沈幼清若有所思地望着皇帝,他有难!
“这样吧,明日。明日亭午,我们摆个家宴,就在御花园。往后,你随时随地都可以进宫,不需要通报。”皇帝看了两眼萧砚声,“既然是家宴,那妹夫也来吧。哦,还有萧槿时。”
他摸了下沈幼清的头,“记得来。”
而后转身对众人平淡道:“都起来吧。朕听闻船上有怪事发生,特来安抚一二。”
他唇角上扬,皮笑肉不笑:“许是先祖降临,见到后人太过激动,误伤了你们。该吃吃,该喝喝,该治伤的治伤。过了黄昏,就没事了。”
皇帝的安慰让他们更加恐惧了。他离开前,特意对沈幼清歪了下头,像是调皮之后的得意。
沈幼清耸了下肩,拿了颗蜜枣转身望向萧砚声,抬了抬碟子,请他吃。
他心中五味杂陈,但还是象征性地拿了一颗蜜枣塞进嘴里。
天边泛起金黄色光晕,大臣们携家眷下了船。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夕阳余晖透过窗纱,将两人的轮廓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萧砚声慵懒地靠在软垫上,指尖轻轻敲着案几边缘,目光时不时地落在沈幼清身上。
自皇帝走后她便一言不发,面带忧色。
“沈幼清。”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嗓音低沉懒散,“你和皇上很熟?”
沈幼清依旧垂眸,捏了颗蜜枣含在嘴里,仿佛没听见他的话。
他倾身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沈幼清———”
“嗯?”她这才回神,抬眸看他,表情有些呆,“我在想皇上。”
萧砚声扯了扯嘴角,“我知道。”
她双臂叠在案几上,正对着萧砚声认真问道:“我们是朋友吧?”
萧砚声避开她的视线,含糊不清地“嗯”了声。
她表情有些犹豫,“我想。。。。。。”
萧砚声当即回绝:“不行。”
沈幼清愣了下,“也对。你和萧槿时是一个阵营的。让你和我一起帮皇上解困,不合情理。”
他眸光停滞,涌起一抹讶色,又故作迟疑:“帮你也不是不行。”
沈幼清掀开纱帘,凉风灌入,吹散了几分燥意。街边商贩的吆喝声隐约传来,混着孩童的嬉笑,烟火气十足。
她的思绪不由得飘远。
一座破庙里,少年头发凌乱,衣裳破洞还染上了血迹。
“小哑巴。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精致的木盒装着几颗蜜枣,少时的沈幼清对少年乐道。
少年冷漠把头撇向一边,不理她。
“小哑巴?我们都认识三天了,你还是不讲话。”她嘟着嘴自己吃起了蜜枣。
身旁的护卫不平道:“小姐。人家根本不领你的情,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这天都要黑了,回吧,老夫人该着急了。”
翌日黄昏,她又来了。破庙有打斗的痕迹,地上还有几滩血。
“小哑巴!”
她和护卫在破庙里寻找少年的身影,无果。
“别喊了。”
她惊喜回眸,“呼,还活着。”
少年态度依旧冰冷,“离我远点儿。”
“不行。”少时沈幼清摇头晃脑,“这儿的地痞无赖可多了,你就算是再厉害也经不起折腾啊。”
她跳到少年身旁,嬉笑道:“明天我要回儋州了,和我一起走吧。我没有弟弟,你做我弟弟吧。以后我罩着你。”
少年没有讲话,忽略她靠在了碎裂的神像旁,闭上眼睛休息。
她不死心冲少年喊道:“没有血缘的人也可以成为家人的。要不你试试?几天太少了,三个月?三个月行不行。”
护卫在一旁劝道:“小姐。天要黑了。”
她跺了下脚,“哎呀,我知道了。”稚嫩的声音带有撒娇的意味。
“小哑巴,明日清晨,我在来福客栈门口等你。”
“还有千香渡口!”
次日清晨,幼时沈幼清蹲在来福客栈门口等了许久,又在渡口等了好久。船要开了,她焦急地张望着,少年还是没有出现。
她失望地低头准备转身,护卫喊道:“小姐,来了。”
她欣喜望去,少年在岸口正看着她。她跑下船,“外祖母!等等,还有一个人!”
少年上船后,面容冷峻对她说道:“我只是想换个地方。”
老太太笑了笑,无奈轻叹:“阿轲,带他换身干净的衣服。”
“是,老夫人。”
少时沈幼清身旁的护卫拍了下少年的背,“走吧。”
他们真的做了三个月的家人。这段期间,少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情,话虽少但多了些笑容。
突然有一天,少年被一个穿着玄色锦衣的男子带走了。少年是笑着和她告别的,她以为他找到了血亲。。。。。。
“小哑巴变成了不高兴。”沈幼清放下纱帘,面容伤感。
马车转了一个弯,车轮碾过一个细长木盒,车身微微颠簸。沈幼清身子一晃,萧砚声下意识扶住了她的身子,在触及的瞬间迅速收回。
沈幼清欠了欠身,问道:“怎么回事?”
小厮递进来一个木盒,“六爷,夫人,恕罪。是路中央突然出现了一个盒子。”
萧砚声扫了眼木盒,发现是一个机关盒子。
“故意的?”
沈幼清发现这个木盒材质有些眼熟,和丞相给她的盒子类似,“先收下吧。”
马车继续向前驶去。
她脑中灵光一闪,掩盖不住的喜悦溢于言表,对萧砚声道:“我是公主,那我能做的事就更多了。嘶,我要不要再跟他要点儿权利?”
萧砚声唇角笑意分明,“你想的,就只有这些?”
沈幼清心生困惑,想了好多个问题。
“当然不止这些。这大衡律法有些混乱,我有很多地方都不懂。我感觉官职也挺混乱的。还有,今天的宫宴怎么回事儿?”
“好多人都受伤了。还有你,你落水会不会跟这也有关系?”
“可你没有官身,威胁不到谁啊?难道是你得罪了谁?趁机报复?”
“还有还有。那我的案子岂不是很顺利就能解决了。我可是皇上的妹妹!他们敢不秉公执法?”
“我今晚可要好好地理一理,准备堂审。”
他手掌托着下巴,静静地听着,静静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