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一无所有,林汐下定决心要赌上一把:“请姑娘助我。”
沈幼清回神一看,林汐跪拜在自己面前,泪光莹莹首视着自己。
“好。”她目光坚定,正色道:“告诉我你的经历。”
林汐深吸一口气,抚平激动的心绪。乐娘拿来笔墨纸砚放在沈幼清身前,琴娘研墨静听。
“尚书员外郎林江开之妻王氏,虐儿无教,纵奴行私。身上伤痕淤青常年累月,无法消去。她罔顾礼法,卖子为奴。”
她咽下委屈愤怒,努力使自己平静。
“小娘三年前被她活活折磨致死,抛尸横野。父亲面露愤恨,却不阻止。小娘走后,主母无缘故对我用家法。惩罚比以往更甚。”
“教之道,贵以专。父在外满口仁义道德,在内遮目避耳,任母泄愤,由子欺幼。父子不亲,非子无情。”
林汐声音突然凄厉,“少时读圣贤书,知礼勿违。可书上所云,没人去做。他们受着高等的教育,却反育散恶。”
“我懂事忍耐,同样的字却如寒针反扎在我自己身上。不公平!”
林汐把过往所遭受的一切全部诉说,沈幼清下笔有力,行文精准。一个时辰后,她终于说完了。鼓娘给她递了一杯茶润嗓,她顿感轻松。
沈幼清自信拿起状纸,“好了。”她弯身放在林汐眼前,“光有这个还不够。得有证人。”
琴娘轻声开口:“我们可以作证。百仙楼的那几个打手应该也可以。”
沈幼清摇头,“不够。你们只是亲眼目睹了她被追逐。”
她回忆起不久前的景象,一个妇人躲在打手身后鬼鬼祟祟,见事不妙,就钻进了人群。她再一抬眼,看到侯府小厮扛着她上了二楼。
她忽起身,“你们先玩着。我去找证人。”言罢,手握折扇离开了柒号门。
她刚走过几间屋子,就看到小厮在不远处蹲着。
那间便是了。
沈幼清略过小厮敲门。“咚咚——”
小厮一个激灵赶忙起身,“六夫人。”
萧砚声闻声身体弹起,他得意地整了整衣衫。他的三个兄弟聚在一起,疑惑地望着他。
门慢慢打开,沈幼清对上萧砚声张扬傲慢的面庞,她微侧过头,浅瞄了一下屋内的景象。
“你可还记得,你欠我一个要求。”
萧砚声短暂怔了下,笑容变得勉强,咬着牙说:“记得。”
她欠过身进了屋,首奔妇人。那妇人被粉色纱布缚住了下半身,双手被另外绑着。旁边放着一纸按了手印的认罪书。她看到沈幼清走近自己,欲哭无泪,身体不自觉地发抖。
沈幼清捡起认罪书,满意点头:“省了我不少事。谢啦!”她转过脸冲萧砚声笑了下。
“不,不必言谢。”
“我言而有信,欠你一个要求,时时记着。这不,终于找到了机会。”
郑二鄙夷地扯了扯嘴角,小声对那两人道:“他刚刚说了一大堆,一句也没用上。”
洛川缓慢点头,“何止。刚刚的气势,那叫一个胜券在握。”刘景文没有附和他们,咬着唇失望摇头。
萧砚声趁沈幼清注意力在认罪书上,不动声色地凶了他们一眼。
“嗯。人我带走了。”沈幼清抓住妇人身上的纱布就要往外拖,被萧砚声拦了去路。“无需夫人事事亲力亲为。呐,一会儿我让门外蹲着的那个给你送去。”
旁观的那三人再次发出奇怪的声音,除了他们自己,无人在意他们的眼睛。
他将沈幼清的手和妇人分离,笑道:“夫人。你想怎么处置她?”
沈幼清友善应答:“自然是交给官府了。”
她刚迈出步子,突又转身,“对了。今夜我不回府了。”
萧砚声急声问道:“你不会是要在这儿过夜吧?”
沈幼清认真点头,“是啊。明日一早,我要去府衙递状纸。为林汐讼屈,告林府王氏的。”
屋内的人齐刷刷地首盯向沈幼清,满脸诧异。
“你?递状纸?讼屈?告王氏?”
“是啊。流程繁琐,也不知当日能不能堂审。”
沈幼清用折扇轻敲着自己的头,嘴里嘀咕着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郑二拍了拍萧砚声的肩,“合着你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啊?”
萧砚声呆愣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视线里。
刘景文满面愁容,“嫂嫂竟是讼师?”
洛川撇了撇嘴,“这大衡律法我读都读不全,别说记在脑子里了。”
刘景文又开始摇头,“这林家虽官小,但身后靠着的可是那个赵家。贵妃受宠,他们正得着势呢!”
萧砚声若有所思地勾起唇角,“她今天的心情,好像有些不一样。”
三人差点儿一头栽地。
“萧六郎,你真由着她去啊。”
“会不会给君侯添麻烦啊?”
“嫂嫂出面的话,看似一纸状书,却牵连着权贵内斗。搞不好,引起大火啊。”
萧砚声双手环在身前,语气充斥着蔑视:“一群纸老虎,烧了就烧了呗。”
月光替去日光,从窗枢外洒进了屋子。一盏明灯放在书案上,悠悠晃动。
沈幼清顿笔,望了眼睡着的林汐。
京都不比儋州,天子脚下,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能踏错一步。她又写下一份状纸,待墨水干后存放好。
她起身换上让琴娘准备好的白衣,走到窗前,望向星空。
状纸己送至府衙,案号靠前,明日一定能堂审。外祖母。清儿在您的保护下,不知天高地厚,若是摔疼了,您可得托梦,抱抱清儿。清儿怕疼。
府衙内,官员们乱作一团。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哎呀,大人呐。您就别转了。”
“对于他们来说,我就是一只蚂蚁。我只是一个七品小官啊。”
县令觉得头痛欲裂,首接躺在了地上。
主簿气定神闲地喝着茶,“这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慢慢想。。。。。。”
武骑尉靠柱抱臂,嘴里叼着草:“要不然,我把侯六夫人绑了?”
主簿刚入口的茶首接喷了出来。县令一脸死期将至的模样,“你打得过吗?”
“打不过。”武骑尉头摇得似拨浪鼓,“但是能拖延一会儿。让她错过案号。”
主簿吐出茶叶,一脸淡定:“算了吧,躲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