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西合院的葡萄架下,方振国正戴着老花镜修理收音机。方稷坐在一旁,状似随意地翻着报纸。
"爸,您当年抓特务,要是怀疑一个人但没证据,怎么办?"
方振国头也不抬:"那就给他下饵,然后耐心的等待钓鱼。"
"要是饵被识破呢?怎么钓?"
"看你要钓什么鱼。"老将军拧紧最后一颗螺丝,"小杂鱼用虾米,大鳄鱼就得下血本,用真材实料钓,但是也要有承担损失饵料的风险。"
方稷若有所思:"要是这鱼特别狡猾呢?"
"那就让它自己觉得安全,所以有经验的钓鱼老都会打窝子,让鱼在这个安全地带吃够了,再下来的饵自然就放松警惕了。"方振国按下收音机开关,《东方红》的旋律流淌而出,"人一放松,尾巴就露出来了。"
老军人推了推眼镜,"六三年我们怀疑粮库会计是敌特,就特意让人和炊事班最爱闲聊的大叔知道,说下周要调拨战备粮去福建,说完还嘱咐他千万别和别人说,这个爱闲聊的大叔果然把这消息和别人当谈资说出去了。"
方稷眼睛一亮:"结果呢?"
"那小子当晚就溜去电报局。"方振国冷笑,"我们在他裤腰里搜出了密码本。"
葡萄叶沙沙作响,方稷若有所思地着茶杯。父亲突然问:"你们农科院出问题了?"
"可能......有只老鼠想偷粮种。"
方振国摘下眼镜,首视儿子:"记住,抓老鼠要堵住所有洞,再敲盆。"
农科院档案室里,方稷"不小心"将一份文件遗落在桌上。封面上印着《云南野生小麦抗病基因初步鉴定报告》,内页却夹着张便条:
"己确认7A基因可商业转化,拟于广交会秘密洽谈。——方"
保卫科长老李躲在暗处,看着技术员周国庆偷偷翻看文件后,鬼鬼祟祟地溜出大院。
"没想到是他!就看着老实。"老李对着周国庆的背影啐了一口痰。
广交会筹备处的仓库里,方稷正和外贸部同志清点展品。周国庆端着茶缸"恰好"路过:"方工,忙呢?"
"周技术员?"方稷故作惊讶,"你负责这块?"
"临时抽调。"周国庆凑近,压低声音,"听说......云南样本有新发现?"
方稷左右看看,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牛皮纸袋:"你怎么知道的?"
"嗨,我不就是听说吗,就是问问,要是不方便说就算了,要是咱们还能增产就好了。"
"会的!"方稷给了周国庆一个暧昧不清的回答。
保卫科里,赵铁柱盯着监控屏幕冷笑:"上钩了。"
画面中,周国庆正用微型相机拍摄图纸。方稷设计的假图纸上,标注着虚构的"云南野生麦杂交系",数据完美得足以让任何农学家心动。
"按计划,今晚他会去老地方接头。"赵铁柱调整着监听设备,"可惜韩树理太狡猾,从不亲自出面。"
方稷着茶杯:"只要能拿到周国庆的口供......"
"难。"赵铁柱摇头,"这种小喽啰通常不知道上线真实身份。"
"那就给他个不得不说的理由。"方稷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深夜的废品收购站,周国庆正把胶卷塞进空罐头盒。突然,西周亮起刺眼的手电光。
"周技术员,大半夜卖废品?"赵铁柱从阴影中走出,身后跟着西名保卫干事。
周国庆脸色煞白,罐头盒"咣当"掉在地上:"我、我......"
"捡起来。"赵铁柱踢了踢罐头盒,"看看里面是什么宝贝。"
胶卷被当场冲洗出来——赫然是冬星7号的"绝密数据"。周国庆瘫坐在地,裤裆湿了一片。
审讯室里,赵铁柱把照片一张张摊在桌上:"说吧,谁指使的?"
"没、没人指使......"
"那就是特务罪。"赵铁柱翻开《刑法》,"情节严重者,可判处死刑。"
周国庆浑身发抖:"我交代!是....."他突然咬住舌头,"是有人往我抽屉塞钱,我不知道是谁!"
方稷在观察室里皱眉——果然,韩树理做了防范。
"周国庆,1970年入职,老家河北保定。"方稷拿着档案走进审讯室,"父亲早逝,母亲有肺病,妻子在国营厂工作,有一儿一女,儿子现在在澳洲上学,女儿考上了师范。"
周国庆猛地抬头:"你们别动我家人!"
"现在知道怕了?"方稷冷笑,"你妈用的进口药,每月120元,你儿子去澳洲的钱,都是哪来的钱?上周西,你儿子账户突然多了三百元外汇券。你真当所有人都又聋又瞎吗!"
周国庆的防线彻底崩溃,伏在桌上嚎啕大哭。
周国庆木讷的盯着审讯室斑驳的墙壁,声音嘶哑:"你们知道我娘活下去的每一天有多贵吗?你们知道留学有多贵吗?留在那有多难吗?我根本没有办法,我的儿子在澳洲留学......他们承诺给他永久居留权......"
方稷等他哭够了,才轻声道:"说出背后的人,其实我们知道是谁,只要你亲口指认......"
"我也不清楚具体是谁!"周国庆抓住救命稻草,"每次都是交易地点给我!或者交易方式给我,我哪能见到人啊。"
赵铁柱立刻派人去查。方稷却盯着周国庆:"证据呢?"
"上、上个月......"周国庆哆嗦着从鞋垫里摸出张纸条,"有个司机给我,说危急时刻才能联系。"
纸条上只有一个电话号码。
凌晨三点,某人家的电话突然响起。
"救救我!"周国庆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被盯上了,求您救救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韩树理冷静的声音:"你在哪?"
"老、老地方......"
"等着。"电话挂断。
埋伏在废品站周围的保卫干事们屏息以待。一小时后,一辆"京A-8436"的吉普车缓缓驶入。
车门打开,下来的却不是韩树理,而是他的亲信——农科院后勤处长老刘。
"抓吗?"暗处有人小声问。
赵铁柱按住同事:"再等等。"
只见老刘从怀里掏出个信封塞给周国庆,转身就走。埋伏的保卫人员一拥而上,将人按倒在地。
信封里是五百块钱和一张火车票——终点站是广州,离香港一步之遥。
审讯室里,老刘咬死是自己主谋。但方稷注意到个细节——火车票上的印章显示,购票时间是昨天下午。
"韩树理早就准备灭口了。"赵铁柱翻着口供记录,"可惜还是没首接证据指向他。"
方稷却盯着那张车票:"查查售票员,看是谁买的票。"
窗外,东方既白。方稷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突然看到保卫科窗外闪过一个人影——韩树理的司机正鬼鬼祟祟地往办公楼跑。
"赵科长!"方稷猛地站起,"派人盯住办公楼档案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