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荣禧堂内灯火辉煌,暖意融融。
为庆贺林黛玉获封县君,亦为即将远征的忠靖侯史鼎送行,一场盛大的家宴正在进行。
西大家族的掌舵人,几乎齐聚一堂。
男宾席设在正厅。
贾赦居主位,贾政、贾敬、保龄侯史鼐、忠靖侯史鼎、王子腾、薛蟠等人依长幼尊卑、主宾次序分坐。
一张张面孔在烛光下或沉稳,或含笑,或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
贾琏、贾蓉以及王家、史家的一些小辈则另开一席,喧闹声稍显活泼。
贾琮作为此次黛玉获封的“间接功臣”,虽只十岁,也被贾赦特意唤来,安排在了靠近薛蟠的位置。
他安静坐着,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满堂宾客。
视线在忠靖侯史鼎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传闻这位史侯爷是靠着溜须拍马才爬上高位。
可眼前这人,太阳穴微微鼓起,呼吸沉稳悠长,分明是内家功夫修炼有成的迹象。
周身更隐隐缠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铁血煞气,绝非单靠阿谀奉承就能养出来的。
贾琮微微侧身,靠近贾赦,压低声音。
“父亲,史二叔这是……”
贾赦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同样低声回应。
“你史二叔看着随和,骨子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悍将。”
“这些年,他常在京营与边军之间轮换,手上实打实的战功不少。”
“这次陛下亲自点将,命他与大同总兵江无畴换防,即日便要启程,再赴边关了。”
贾琮心中了然。
难怪今日这气氛,喜庆中总透着一股饯行的凝重。
席间觥筹交错,道贺声不绝于耳。
众人纷纷向贾赦、贾政敬酒,恭贺贾家(实则林家)出了位县君,言语间满是艳羡。
转头又向史鼎举杯,预祝他此去边关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令人意外的是,往日一向清修、除了上回跟贾琮修书被封赏。
几乎不见外客的贾敬,今日也破天荒地来了。
他依旧一身道士打扮,头戴逍遥巾,身穿水合服。
但与往日不同,今日的他精神矍铄,眼神清明,不见丝毫沉迷丹道的痴狂之态。
贾琮端起面前的果酒,主动走到贾敬席前。
“敬大伯,侄儿敬您一杯。”
贾敬抬眼,看到是贾琮,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举杯示意。
“好,好!琮儿如今可真是出息了!”
他放下酒杯,捋了捋颌下清须。
“听闻你三日前还在扬州,今日便回了神京,这御剑千里的手段,比之当年吕祖骑鹤下扬州,也不遑多让啊!”
贾敬感慨一句,话锋一转。
“老道我啊,经你上次点拨,如今也不求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了。”
“想着趁还有几年活头,做点有意思,也有意义的事。”
贾琮心中好奇。“哦?不知大伯有何高见?”
贾敬饮了口茶水,润了润喉咙。
“也没什么。就是老道近来闲暇,收集了不少乡野怪谈、神仙鬼狐的异闻。”
“又整理了一些民间流传甚广,也确实有些效用的驱邪避灾、强身健体的小法门。”
“想着将这些汇编成书,若能印行天下,或许能警醒世人莫作恶,也能助些良善之人趋吉避凶,免遭祸患。”
贾琮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这想法简首太妙了!
这不就是修士版的《聊斋志异》外加实用驱邪避凶指南的超级plus版吗?
若是真能推广开来,其影响力,其可能汇聚的功德……
这绝对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他立刻凑近一步,语气带着兴奋。
“敬大伯!您这想法太好了!简首是利国利民的大善举!”
“侄儿我这一身本事,都是些零散机缘,不成体系,怕是帮不上您太多。”
“不过,回头侄儿给您引荐龙虎山的那位张天师!”
“他们道门正宗,玄门领袖,传承千年,相关的典籍秘闻、驱邪法咒,定然浩如烟海!
有天师府相助,您这本书必然能更加完善,更具权威!”
贾敬听得双眼放光,激动地一拍大腿。
“果真?!”
“那可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若真能得天师府相助,老道这书,定能增色不少!善莫大焉!善莫大焉啊!”
贾琮见状,心中也是一阵舒畅。
又一桩潜在的大功德送上门来,心情不由得更加愉悦。
正此时,旁边伸过来一只端着酒杯的手,伴随着贾琏略带酒气的嗓音。
“三弟!来来来,陪二哥喝一杯!”
贾琏满面红光,脚步微有些虚浮,显然己经喝了不少。
“今天这事,你可是头号大功臣!没有你,林妹妹哪能得这天大的恩典!”
贾琮心情正好,连带着看这个不着调的二哥也顺眼了几分。
甚至连他拉着自己一个十岁孩子喝酒这事,也懒得计较了。
他举起自己的果酒杯,跟贾琏碰了一下。
“二哥言重了。”
他抿了一口,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
“我看二哥气色不错,跟那位烟霞姑娘处得挺好?”
“抓紧点,争取来年开春,给兄弟我添个大胖侄子!”
提到烟霞,贾琏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去,换上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哎,三弟,你就别取笑二哥了!”
他凑近贾琮,压低声音,满腹苦水。
“我倒是想啊!可你二嫂……唉!”
他叹了口气,左右看了看,确定王熙凤不在附近,才继续抱怨。
“你是不知道,你二嫂最近看我看得多严!跟防贼似的!”
“我每次从天香楼回来,她都跟个母老虎一样,逮着我闻东闻西,鼻子比狗还灵!”
“害得我走之前,都得用熏香把自己从头到脚熏个好几遍,生怕沾上一点脂粉气!”
贾琮听得失笑。
他想起下午王熙凤找他哭诉的场景,便将自己如何劝说王熙凤的话,简略地复述了一遍。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贾琮拍了拍贾琏的肩膀。
“二哥,二嫂那边,我己经帮你打过预防针了。”
“你自己也得上点心。要是真喜欢人家烟霞姑娘,觉得她人品性情都靠得住,也能安分守己给你生儿育女,那就拿出点诚意来。”
他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找个合适的时机,跟老太太、老爷、太太他们都通个气。”
“正经八百地把人抬进门来,哪怕先做个姨娘呢?”
“总不能让咱们荣国府正派玄孙、未来世子的女人,天天在外面那迎来送往的酒楼里抛头露面吧?传出去像什么话!”
贾琏听着贾琮的话,脸上的苦色更浓,几乎要拧出水来。
“我的好弟弟诶,你以为我不想吗?!”
他猛地灌了一口酒,声音带着浓浓的无奈和郁闷。
“可……可关键是烟霞她自己不愿意啊!”
“她说天香楼是她家的祖产,是她的根,她放不下那份生意!死活不肯放下那一摊子跟我进府!”
“我跟她,就卡在这儿了!你说我能怎么办?!”
贾琮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没好气地横了贾琏一眼。
人都没搞定,自己下午那番口舌岂不是白费了?
他端起酒杯,将杯中果酒一饮而尽。
“白费我跟二嫂说那么多!”
“你...你...你也不行啊!
剩下的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要不是大房人丁稀缺,贾琮才懒得理他裤裆里的那点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