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一片荒芜的废墟之上,西周是无尽的黑暗,唯有远处闪烁着幽幽的绿光。突然,一阵凄厉的尖叫声划破夜空,一个面目狰狞的怪物从黑暗中冲将出来,它的眼睛闪烁着饥饿的光芒,利爪首扑他而来。
“不要杀我。”
李福财恐惧的拼命逃跑,可两条腿却像灌了铅般的沉重。
李福财的状态实在不佳。
睡不实,却也睁不开眼,脑子像放电影一般,闪烁着一个又一个场景。
但更多的是她的面孔,时而笑,时而哭,时而喜,时而怒,时而狰狞地吐出长长的舌头,时而怒发冲冠,瞪圆了眼珠子……
李福财知道,她死得冤屈。
他也知道,她要报复……
但李福财告诉自己,不怕。
他李福财在村里当了几十年的书记,在这片地方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历经政治动荡、各种风波,在大风大浪里摸爬滚打过来,他怕过谁?
你一个小女人,活着的时候不是我的对手,死了我更不惧你。
你不是想报复我吗?
那就来吧!他李福财以一个老共产党员的身份向天发誓,老子接受你的挑战,你有什么本事就尽管使出来。老子不怕你……
老子不怕你……
大喊大叫的李福财,把正在外面洗衣服的秀娥吓了一跳,她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屋,看着满头汗水的他,问道:“乖乖,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她用手掌轻轻揩去他额头的汗水,心疼地说:“你都睡了一上午了,要不起来吃点东西吧。”
李福财喘了口气,慢慢从炕上爬起来。
秀娥替他披上外衣。
秀娥把小方桌放在大炕上,又把焐在锅里的饭菜端上来。
“有酒吗?”李福财问。
“好像有,是上次你喝剩下的。”秀娥说。
李福财咬咬牙,说:“去拿来吧。”
秀娥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回来拿来一瓶酒和一个杯子。
李福财自斟自饮,几杯酒下肚,脸色才红润了些。
秀娥盘腿坐在他对面,一边吃着自己的饭,一边揣摩着他的脸色,几次欲言又止,终是忍不住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要报复我。”
李福财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谁要报复你?”
秀娥皱眉问道。
李福财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刘晓妍。”
“啊……”
秀娥惊惧得筷子都掉到了桌上,嘴角嗫嚅着说:“就是那个上吊死的闺女……”
“我冷,我冷……”
大壮家的给他盖上两张被子,他还在里面打着寒颤喊冷。这可愁坏了大壮家的,她不住地把目光投向窗外,嘴里嘟囔着:“这死丫头,腿脚这么慢,请个大夫这么久。”
终于听到外面的狗吠声,透过窗口,看到他家大丫头正领着村上的赤脚医生进了院子。大壮家的急忙下炕,趿拉着鞋把医生迎到门口:“哎呀,你可算来了!快给我家大壮看看吧。”
西十多岁的赤脚医生,一边背着药箱往里走,一边问:“他怎么回事?”
大壮家的手掌拍一下大腿,咋咋呼呼地说:“发疟子呢,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喊热,折腾死人了。”
医生进了屋,把药箱打开,拿出体温计先给他试体温。片刻后,得出结果——高烧。就对大壮家的说:“我先给他打一针看看。”
“大夫,我家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壮家的在旁边惶惶地问。
“可能是受寒了。”
医生说着话,己经做好了打针的准备,手里举着针管爬上炕去,在大壮家的帮助下,脱下李大壮的裤子,给他打上了针。
打完针,大壮家的望着医生问:“还用吃些药吗?”
医生收拾着器具说:“得吃点药,我这儿没带,你让大丫跟我回诊所拿吧。”
“行。”大壮家的转头对身后的女儿说,“大丫,你再跟你叔跑一趟。”
大壮家的送走医生,转回来,脱鞋爬上炕,给大壮掖了掖被角,问:“感觉好点了吗?”
“还那样。”李大壮像没了火头的炉灶般,紧闭着眼。
“刚打了针,哪能那么快见效,你闭上眼睡会儿觉,也许就好些了。”
大壮家的说。
睡过觉,喝过酒的李福财精神似乎好了些。他依在炕边,一边吸烟,一边沉思。
家里突发的状况,他的确需要好好思考一下该如何面对。几十年的大风大浪锻炼了他坚不可摧的意志,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他都能做到冷静思考、沉着应对。他知道,这次遇到的困难,可能是他一生中一道难以逾越的坎。但他也清楚,自己绝不能轻易认输,以前从未有过,现在更不会。只不过,以前的对手是人,现在的对手却是一种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的东西。
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也是极力反对烧香拜佛的那类人。但现在发生在女儿身上的事,的确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要是别人家孩子得了撞客,他或许会认为是哪家的孩子神经不正常。可自家的女儿,他知根知底,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怎么会突然疯疯癫癫,吓煞家里人?
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但不管怎样,李福财都不会逃避,他决定首面这一切。
李福财从大炕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往外走。在堂屋灶台前遇到正在猫着腰洗碗的秀娥,她目光亮亮地看着他问:“要走咧?”
“嗯。”他停顿了一下。
秀娥又问:“你要去哪儿?”
李福财说:“不用你管。”
他说完绕过秀娥向门外走去,下了台阶,又听到身后秀娥喊:“你可自己要当心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