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壮被女儿们的声音打断了怒火，闺女们都大了，当着闺女们的面子与婆娘吵架也不太好，在地上僵了几秒，终究把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他狼狈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没事，爸不小心摔了。快睡吧，别着凉。”
三个丫头狐疑地对视一眼，见父亲脸色阴沉，也不敢多问，缩着脖子缩进被窝。
李大壮在地上坐了一会，还真的冷，他重新爬上大炕，看着婆娘蜷缩成一团的被窝，分明还有不想接受他的意思。
李大壮叹口气，对旁边睡着的二丫头说：“你去跟你大姐睡，把被子给爸。”
“好吧。”
二丫头听话地从被窝里出来，钻入了旁边大丫头的被窝，李大壮冷得急忙钻进二丫头的被窝，被窝里还残留着二丫头的体温，很暖和。这突然的暖反倒让大壮条件反射地打了一个寒战。
“爸，你别在我被窝里放屁啊。”
睡在大丫头被窝里的二丫头认真地叮嘱。
“快他妈睡你的吧。”
李大壮骂了句，关了电灯。
佝偻着腰的妇女主任推开村委会的门，晨光透过斑驳的窗户洒在青砖地上。她刚把搪瓷缸子搁在桌上，就瞧见司马强翘着二郎腿坐在村会计的位置上，嘴里叼着烟，正和二狗子有说有笑。
“哟，这是唱哪出？”妇女主任看着司马强，有些奇怪地问，“这么早你来村委会干什么？”
司马强吐了个烟圈，油光发亮的脸上堆起笑：“这不新官上任三把火嘛，李支书说缺人手，就让我来搭把手。”
他故意把“李支书”三个字咬得极重，眼中的神色很是得意，有着扯虎皮做大鼓的意思。
“让你搭把手？”妇女主任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婶子，这司马强是村会计了。”
“啊！”妇女主任心里一惊，自己昨天还给李大壮送了两瓶好酒，说好让他考虑自己推荐的人，怎么这一宿的时间，李大壮就让司马强做了村会计？
这不对啊，这里面有故事啊。
司马强是治保主任的侄子。看样子这治保主任暗地里下了功夫，这李大壮从他那里得到的好处比自己这里多，才选择了他的人啊。
妇女主任明白过来，心里也是有了一肚子气，不光是因为李大壮没给自己面子，更是心疼那两瓶好酒。早知道这样，自己何必给他送，他算什么东西，一个武大郎，只配喝潘金莲的毒药，哪里配喝自己的好酒。
妇女主任心里也是愤懑的。
因为她也了解司马强这个人，他虽顶着高中生的名头，却是村里出了名的混不吝。人送外号“混世魔王”，就算不给自己面子，也不能让这样一个品德不好的人做村会计啊。可别小看了这村会计，是个很重要的角色，在内掌握着村集体的钱款，对外，招商引资也是村里的排面。
他和上吊的刘晓妍本是同批走出村子的希望，当年全村敲锣打鼓送他们去县城念书，谁能想到，刘晓妍高考落榜回乡务农，司马强却因在学校里乱搞男女关系、带头打架斗殴被开除。虽然都是最后没有走出去，但回来的性质不同啊。
这些年他游手好闲，在村里没少干偷鸡摸狗的勾当，去年修水渠的水泥被人偷了十几袋，村民有人看到是司马强开车夜里偷走的。这件事最后报了案，派出所的郭所长都来了，最后不也是治保主任又是请客又是送礼，硬是把这件事出面压了下去。
让这样一个人当村会计，还不把他养成一个大大的仓鼠。妇女主任心里真的很不舒服，即使不舒服她也没办法了，因为这是李大壮拍板的事了。
“行啊，”妇女主任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从兜里掏出老花镜戴上，“反正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只要别把村委会搞成自家后院就行。”
她厌恶地盯着司马强脚边的痰渍，故意提高嗓门：“还有，村委会是公共场合，这里不许抽烟，要抽去茅房抽！”
司马强的脸瞬间黑了。
这混不吝岂能看不出妇女主任的态度，这是对自己不满啊，要跟自己对着干啊。我混世魔王岂能怕你，你不就是个妇女主任吗，专管结扎上环的，我光棍一条，你也管不着我啊，我怕你个鸟。姥姥。
司马强正在发飙，门外传来踢踏的脚步声，门帘一挑，李大壮和治保主任进了屋。
“都在呢？正好我们来个小会！”李大壮坐下来扯着官腔说道，“今天大家也都知道了，村会计的位置让司马强做了，我选择他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他有学历，适合这个位置。如今，我们村委会的建制又全了，从今天大家要一起努力把村里的工作做好，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治保主任带头鼓掌，其他人也是热烈鼓掌，嗯，气氛很好了。
李大壮顿了顿，待大家稀稀拉拉的掌声落下，就开始分配工作。
他对二狗子说：“狗子，桌上是从乡里拿来的计划生育的文件，今年第一个季度的工作开始了，主要是打击那些偷生、超生的人，重点检查适龄妇女有没有怀孕，你每天把这个文件上午用广播给全体村民广播一下。”
二狗子点头，说：“支书放心吧，我一会就去广播。”
李大壮又对司马强说：“强子，村里的项目自从刘会计走了后一首都没有人整理。你作为新上任的村会计，你要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村里的每一分钱都是集体的，你要认真点，千万不要马虎。”
司马强说：“放心吧，李书记，我保证完成任务。”
李大壮点头，就对他们说：“你们两个就去忙吧。”
二狗子和司马强听了，立刻站起身出去按李大壮吩咐的去做了。
屋里只剩下李大壮、治保主任和妇女主任了。
“现在屋里就剩咱三个老人了。”李大壮看了他们一眼说，“现在，我们关起门来，说点背人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