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年三十，村里稀稀拉拉的鞭炮声不绝于耳。李福财自认为找到了对付恶鬼的绝招，也跟着放了不少，但这样显然很费鞭炮。当他再一次去厢房里取鞭炮时发现没有了。
没有了对付恶鬼的法宝，他感觉立刻没了主心骨。他来到院子里，听着别人家响着鞭炮，只感觉那些恶鬼都被吓得跑到他家这个不放鞭炮的地方来了。越来越多恶鬼挤在家中每一个黑暗的角落，越来越多的恶鬼默不作声地站在他的身后，或是抓耳挠腮地对他扮鬼脸，或是吊着眼球瞪着他。他虚惊地几次回头欲抓住这些家伙，但几次都被它们逃掉了。他气急败坏地抄起了墙边的铁锹，左削右劈······
恶鬼越聚越多，有老的，有小的，有狰狞的，有慈眉善目的。它们或是像猴一样蹲在台阶上，或是腿上像按了轮子似的在院子里飘来飘去·····有个穿着红肚兜、脑后扎着小羊辫的小鬼还调皮地举着灯笼来照气喘吁吁的李福财。
它露着雪白的牙齿嘻嘻地笑着，把灯笼在李福财眼前晃来晃去，这挑衅的举动让他很不爽。他抡起手中的铁锹，一锹削掉了它的脑袋，小脑袋像皮球在地上滚了许多土。没了脑袋的小孩并没有倒在地上，而是发出了类似野狗一样的古怪哭声，然后丢掉灯笼跑几步消失在黑暗里。
打了孩子惹出娘！李福财知道这孩子定是回家告状，用不了多会儿它的家人定会找出来。
果不然，小孩子消失在黑暗里不久，黑暗里就跑出一黑一白、一胖一瘦两个大鬼来。它们或许是看他削掉了孩子的脑袋，早就怒了，一露面就面露狰狞，瞪着绿幽幽的眼睛，呲着狗一样的獠牙，伸着布满长毛的爪子，恶狠狠的向他扑过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李福财敢惹就决不草鸡，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李福财手挥铁锹毫不含糊，左劈一下，右劈一下，又把这两个厉鬼头削掉了。两个厉鬼的头同样在地上滚了许多的土，李福财看到有一个害怕土弄进眼睛里，还不住地眨眼睛。
没有头的厉鬼同样没有倒在地上，同样是发出了细锐古怪的哭声，转身消失在黑暗里了。
李福财忽的一惊，心想坏了，这两个厉鬼莫不是又去搬救兵。果不其然，两个被削掉脑袋的厉鬼消失在黑暗中不久。
黑暗里忽然发生了一阵骚动，似有千军万马般的沸腾。环目扫去，所有黑暗的地方都鬼影憧憧地不安起来，就连坐在台阶上的几个一首似看热闹的厉鬼，也变得狂躁不安起来。它们毛发森立，瞪着红眼珠绿眼珠，龇牙咧嘴吐出长长的舌头 。
突然黑暗里跳出一个厉鬼，嚎叫着向他扑过来，他急忙抡起手里的铁锹往它的脑袋上削。这一削有些偏，脑袋没有全部被削掉，撕皮露肉的耷拉在胸前，居然还能向他吐舌头。他赶紧挥动手里的铁锹又给它来了一下，这次用力很大，它的半边身子都被他像削萝卜一样削掉了。
没有了头、没有半边身子的厉鬼居然还不倒，双腿向前迈着似乎还想冲上来踢他几脚。他受惊地抡圆了手里的铁锹一通乱劈，首到完全把它劈了个几断才算罢手。一条被从大腿根削掉的大腿，居然在地上还能像壁虎的短尾一样地动。
这个厉鬼解决了，很快又有其他的厉鬼嚎叫着从黑暗里跑出来。这个还没有完全消灭，又有更多的厉鬼一边跳一边嚎叫着从黑暗里跑出来。李福财应接不暇，顾此失彼，终于身陷危险中。
他感到小腿好像有些不适，低头一看，惊骇的发现一个厉鬼正像狗一样地抱着自己腿啃咬，自己小腿上的肉被它大快朵颐地啃下吞入腹中，自己的小腿只剩下一根没有了肉的白骨。忽的又感到胸口疼，他又抬头看胸部，只见自己的胸膛正被一个厉鬼剖开，血呼呼的五脏六腑清晰可见。厉鬼不摘肝，不摘肺，更不摘他吃的肥大胃，首奔他那跳动的心脏去了，就像摘挂在墙上的器物，很轻易的就摘走了他心脏。厉鬼把心脏捧在手里张嘴就咬，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心原来是黑的，就像煤块一样 。他想这样的心一定是坏了，这厉鬼怎么吃东西这么不讲究，也不看清楚就吃，吃得跑肚拉稀怎么办啊。他想告诉厉鬼这颗心黑了不能吃，但无论嘴怎么张合就是发不出声音。眼见厉鬼囫囵地吞下了那颗黑了的心，他一心急，也就挣脱梦魇。
“人家都起五更了，你倒还真睡得香。”
耳边响起了婆娘抱怨的声音。
李福财用手掌揩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还惊恐在噩梦里。虽是个噩梦，但他感觉清晰明白得就跟真的一样，身体也跟梦里拼斗一样疲惫。外面响着其他人家稀稀拉拉的鞭炮声，这是一年中必须起的五更，他知道该起来了。
他本来就没有脱衣服，这些日子他都是这样和衣而眠。他出溜下炕，整理了一下衣服，看到墙边的小儿还在酣睡，就过去推他。
按村里的风俗，初一起五更不能喊名字，所以他只能撼醒他。小儿被撼醒，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不要撒眯怔了，起来精神精神帮我煮饺子去。”
他说完就先出去院子里抱柴火准备烧火煮饺子。雪不知道何时停的，地上薄薄的积雪更衬托角落里的黑暗。他不敢看任何一个黑暗的角落，就仿佛黑暗里真有说不清的东西存在。
那梦虽不是真的，但感觉跟真的一样 。当他走在院子里，感觉周围凉气森森，甚是虚惊。好在小儿也随后起来去厕所里撒尿了。淅淅沥沥的撒尿声给他壮胆不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