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三年八月初十，辛酉。剑南道的阴雨打湿了成都城的青石板，李焕的二十獬豸玉符藏在青衫下，随他穿过人声鼎沸的蚕市。春杏的银梭别在发间，装作选购蜀锦的商妇，目光却始终留意着织锦坊外巡逻的护院 —— 他们腰间的佩刀坠饰，竟刻着若隐若现的逆鹰纹。
"客官想看哪种锦？" 织锦坊主笑脸相迎，袖口露出半截北斗纹内衬，"咱们坊的 ' 星象瑞锦 ' 最是抢手，" 他的声音里带着刻意的热忱，"用断指血染的丝线......""断指血？" 春杏的银梭险些滑落，却见坊主忽然压低声音："客官是长安来的吧？" 他的指尖划过锦缎上的云雷纹，"平纹社的触邪纹，" 目光扫过李焕的袖口，"在剑南道可吃不开。"
李焕的验毒针在锦缎边缘轻点，针尖泛起极淡的荧光 —— 果然是星尘毒染成。他望向坊内低头织锦的匠人，她们的手指都缠着厚厚的布条，动作迟缓而僵硬。"听闻贵坊有 ' 百鸟朝凤 ' 纹样，" 他的声音里带着伪装的闲适，"能否请匠人当面织来看看？"
坊主的脸色微变："不巧，织工们都染了风寒......""染了风寒，" 春杏的银梭挑起匠人布条，"还是断了手指？"话音未落，护院们突然拔刀围拢。李焕的玉符划破锦缎，露出里面藏着的断指税账册，每笔记录都对应着三名织工的 "病亡" 条目。"走！" 他低喝一声，拉着春杏跃出坊门，却见街头巷尾涌出无数手持星象仪部件的暴徒。
"哥！" 春杏的银梭射出，钉住一名暴徒的衣袖，"是烛龙余党！"李焕反手掷出验毒针，正中暴徒手腕。人群中忽然传来熟悉的粟特语呼喝，易卜拉欣带着波斯商团闯入，驼队运载的耐火砖箱打开，露出里面藏着的触邪纹盾牌："节度使大人！" 他的护身符换成了剑南道的竹刻纹，"波斯邸在剑南的分号，" 声音里带着愤慨，"也被断指税逼得快关门了！"
更鼓响过三通，众人躲进一间破旧的染坊。春杏揭开匠人布条，露出她们溃烂的指尖："是星尘毒所致，" 她的银梭在伤口上方盘旋，"断指后敷毒，既能防腐，" 声音里带着痛惜，"又能让人成瘾。"
染坊老板忽然跪地叩首："大人救命！" 他的衣袍下露出羌族图腾刺青，"小人本是茂州织工，" 递出染血的织锦，"因拒断指，" 指向门外，"被坊主剜去拇指......"李焕展开织锦，见上面用血迹绣着 "丙三锻模" 暗记："茂州？" 他的声音里带着警觉，"剑南节度使的私军，" 望向春杏，"就在茂州。"
未时三刻，众人扮成羌族商队向茂州进发。春杏的银梭系着羌族少女赠送的羊毛绳，绳上编着触邪纹与羌族图腾："哥，" 她的声音里带着对当地风俗的洞察，"羌族以织锦为命，" 指向远处的碉楼，"断指税等于要他们的命。"
茂州城门口，守军盯着商队的触邪纹旗帜："哪来的？""波斯来的织工，" 易卜拉欣的粟特语混着羌族口音，"来换些蜀锦纹样。"守军的目光落在李焕腰间的玉符上，忽然拔刀："拿下！"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马队的嘶鸣。神策军统领率人赶到，甲胄上的獬豸纹与触邪纹旗帜交相辉映："节度使大人！" 他递上宪宗密旨，"陛下命末将率安西军，" 声音里带着肃杀，"助大人查案。"
茂州节度使府内，剑南节度使王承业故作镇定："李节度使远来，" 他的官服绣着华丽的蟒纹，"何必大动干戈？""动干戈？" 李焕的玉符压在断指税账册上，"王节度使可知，" 声音里带着司法官的冷冽，"你治下的织工，" 指向窗外的织锦坊，"每织三尺锦，" 顿了顿，"就要断一根指？"
王承业忽然狂笑："李焕，你以为在长安能一手遮天，" 他的指尖划过案头的星象仪，"剑南道山高皇帝远，" 声音里带着地域优越感，"断指税乃羌族旧俗，" 望向窗外的群山，"陛下也得依俗而治！"
"旧俗？" 春杏闯入殿内，捧着染血的《茂州匠籍册》，"这些匠人，" 她的银梭挑起册页，"最小的才十二岁，" 声音里带着泣血的痛，"你竟说这是旧俗？"
王承业的脸色瞬间惨白，却仍强辩："就算如此，" 他的手按在剑柄上，"你有何证据......""证据？" 李焕展开从染坊查获的密信，"这是你与流亡贵族的往来书札，" 玉符点向 "丙三锻模" 字样，"用星象密语输送匠人，" 声音陡然提高，"铁证如山！"
更鼓响过五通，王承业被神策军押解时，忽然凑近李焕耳边："李焕，你以为灭了我，" 他的气息里带着星尘毒的甜腥，"烛龙就会放过你？" 他的目光扫过春杏，"十年前的分银案，" 嘴角勾起残忍的笑，"真相远比你想的更脏......"
李焕的瞳孔骤缩，十年前父亲在洛阳遇袭的场景突然闪现。他转身对春杏低语："保护好匠人们，" 声音里带着对旧案的执念，"我要去一趟星槎岛 ——" 摸向父亲的獬豸玉符，"那里，" 望向远方的海面，"藏着断指税的根源。"
春杏的银梭在暮色中闪烁："哥，我陪你去。""不，" 李焕摇头，"剑南道的匠人需要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兄长的关切，"何况，" 望向易卜拉欣的商团，"丝路法理同盟，" 摸向腰间的查案金鞭，"不能没有触邪纹。"
春杏站在茂州城头，望着船队消失，银梭上的羊毛绳随风飘扬，仿佛在诉说着剑南匠人即将迎来的法理曙光。?她转身望向织锦坊，匠人们己开始拆除星象仪，用耐火砖重建织机。一名羌族少女捧着新织的触邪纹锦缎走来，上面绣着獬豸与羌族神羊的图案。春杏知道，法理的种子己经在剑南道埋下，只待春风吹拂，便会破土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