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三年五月初三,巳时。范阳邸的焦尸还在冒着青烟,李焕的二十獬豸玉符在尸体腕间的逆鹰戒指上投下冷光。身为淮南节度使兼御史台左丞,他望着尸体颈间的宗室玉牒残片,内心闪过父亲临终前攥着的北斗碎纸 —— 这枚戒指的暗纹,竟与父亲血案现场的泥印完全吻合。
"节度使大人," 杜佑明的皂色官服沾着尸灰,"焦尸齿间有粟特文刺青," 他递出拓片,"译过来是 ' 鹰翼庇护 '—— 流亡贵族的死士标记。"
李焕的验毒针在灰烬中轻点,针尖泛出与王承业相同的靛青色:"不是宗室自焚,是杀人灭口。" 他转身望向随驾的翰林院学士韦执谊,"晦叔可知,范阳王死前," 故意用对方的字称呼,"曾与何人密会?"
韦执谊的青衫绣着低调的云纹,袖口却隐约露出苜蓿逆纹:"李大人说笑了," 他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纸,"下官不过是个编修《开元起居注》的老朽......"
"编修?" 李焕展开从密道查获的《宗室岁赐篡改录》,"那为何范阳王的岁赐清单," 指尖停在 "锻模" 条目,"会出现在翰林院丙三书库?"
韦执谊的瞳孔骤缩,却忽然笑道:"节度使大人怕是忘了," 他指向李焕腰间的二十獬豸,"当年令尊查分银案时," 声音里带着刀般的恶意,"也曾在翰林院遇袭 —— 难道说,下官也是凶手?"
掌心的苜蓿香囊突然刺得生疼,那是春杏用父亲断指血绣的纹样。李焕深吸一口气,触到袖中易卜拉欣连夜送来的波斯密卷:"晦叔精通粟特文," 他将密卷拍在焦尸身侧,"不如帮本官译译," 故意强调 "本官" 的官阶,"这上面的 ' 丙三邸店 ',究竟是谁在操盘?"
韦执谊的目光扫过密卷,忽然剧烈咳嗽,竟从袖中抖出半片《贞观商税残卷》—— 正是昨夜翰林院大火中 "烧毁" 的孤本。"下官...... 下官是为了保护典籍......""保护?" 杜佑明冷笑,"火漆印是范阳邸的,粟特文批注是你笔迹," 他的御史牒重重拍下,"韦学士,恐怕你才是分银案的 ' 晦叔 '—— 晦,乃晦暗不明,叔,乃宗室之尊。"
李焕的玉符突然发出蜂鸣,这是波斯商团特有的危险信号。殿外传来金吾卫的喧哗,易卜拉欣拽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人闯入:"节度使大人!此人要烧密道图纸," 波斯商人的弯刀抵住对方咽喉,"他身上的逆鹰纹刺青......"
"放开他。" 韦执谊忽然喝止,"他是...... 他是下官的书童。""书童?" 李焕揭开绷带,露出对方腕间的 "丙三" 刺青,"怕是流亡贵族的 ' 断指客 ' 吧?" 他转向韦执谊,"十年前,你在翰林院篡改匠籍,五年前,你在幽州设立锻模作坊," 内心默数着父亲案的时间线,"昨夜又杀范阳王灭口 —— 晦叔,你藏得够深。"
韦执谊忽然狂笑,血沫溅在《贞观商税残卷》上:"李焕啊李焕," 他的声音里带着疯癫,"你以为靠二十獬豸就能通天?" 他指向焦尸,"此人真身为波斯王子," 李焕的瞳孔骤缩,"而你父亲,当年就是查到了这层关系......"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金吾卫统领宇文泰滚鞍落马:"节度使大人!西市波斯邸......""不用说了。" 李焕望着韦执谊袖口的苜蓿逆纹,那是平纹社叛徒的标记,"晦叔早就算准了," 内心闪过春杏的加急信,"他要借波斯王子之死," 声音里带着破局的决然,"挑起大唐与大食的战端。"
韦执谊的笑容凝固:"你何时......""从你故意在焦尸旁留下粟特文开始。" 李焕展开春杏送来的《匠人血书》,"平纹社匠人发现," 他的玉符划过 "苜蓿逆纹" 字样,"你用分银案的脏银," 目光扫过对方惊恐的脸,"买通了三个织工叛徒。"
更鼓响过六通,韦执谊被押解时,忽然凑近李焕耳边:"二十獬豸又如何?" 他的气息里带着星尘毒的甜腥,"天家的暗网," 声音渐弱,"比你想的...... 深得多......"
长安城的正午阳光炽烈,李焕站在范阳邸废墟中,望着易卜拉欣商团运来的耐火砖。砖面的獬豸合纹与波斯商神之眼交相辉映,就像他胸前的二十獬豸,终将照破所有晦暗。杜佑明递来新抄的《宗室谱》,用红笔圈出韦执谊的真名:"李晦,宪宗堂弟,范阳王党羽。"
"原来晦叔之晦," 李焕摸着玉符上的血渍,"是李唐宗晦的晦。" 他对宇文泰下令,"封锁所有宗室邸第," 又对易卜拉欣点头,"请波斯商团护送王子遗体回国," 内心默念着父亲的誓言,"告诉哈里发,大唐的法理,容不得半点鹰翼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