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杏杀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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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那碗苦杏仁茶端来时,安陵容嗅到了腐败的甜香。
前世记忆如毒蛇绞喉——皇帝嫌她绣龙袍的针脚太密,皇后笑她学猫叫不够媚人。可甄嬛递来的海棠糕上,还沾着御膳房新熬的桂花蜜。
“姐姐...”她咽下最后一口苦腥,瓷碗砸地时,却见漫天杏花如雪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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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阳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年十六——”
太监唱名声撕裂耳膜。安陵容猛睁眼,指尖掐进掌心渗出血珠。铜镜里映出柳眉鹿眼,鬓边还簪着甄府初见的玉兰。
“重活一世啊...”她轻笑捻碎花瓣,汁液染透素帕,“姐姐,容儿带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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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石径蜿蜒,杏云压得枝头低垂。
“哪来的穷酸货,也配用苏绣?”夏冬春金缕鞋碾过安陵容裙摆,牡丹髻上流苏狂颤。
前世这刻,甄嬛的援手是她毕生贪恋的暖。而今——
“姐姐万福。”安陵容突然扑进甄嬛怀里,力道撞落满树杏花。
甄嬛踉跄扶住她,忽觉腕间被塞入微硬香丸:“可是吓着了?”
“陵容仰慕姐姐风华...”她垂首掩住冷笑,指尖轻弹——
“刺啦!”
夏冬春嫣红裙摆应声撕裂,猩红里裤曝露春光。满园秀女哄笑中,安陵容将脸埋进甄嬛颈窝深嗅。
*姐姐的手好香...比血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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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玉轩梨花漫洒月洞窗。
“浮光锦三匹,江南今春的贡品。”安陵容抖开月白云纹缎,流光映得甄嬛眸生霞彩,“只这一匹月白配得上姐姐。”
指尖“不慎”掠过锁骨,甄嬛轻颤后退:“太贵重...”
“贵?”她突将另两匹掷向浣碧,“赏你了。”
浮光锦落地如血浪翻涌。浣碧惊喜叩谢时,安陵容正为甄嬛簪玉兰。花汁浸透的帕子滑入袖袋——今夜它将擦拭淬毒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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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鼓震落残杏时,安陵容独立柳堤。
“醉骨散三日生效,富察贵人可安排妥了?”她对着空庭低语。
柳影里闪出黑衣人:“己混进膏药。只是...您为何不首接杀夏冬春?”
“杀?”她捻起柳絮轻笑,“我要她活着看——看她的好衣裳如何爬满蛆虫,看她的俏脸蛋怎样溃烂流脓...”
突然将柳絮塞进对方口中:“就像你现在这样。”
黑衣人喉间发出“咯咯”闷响,七窍涌出黑血倒地。安陵容哼着《采莲曲》踩过尸体,裙摆沾血绘成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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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榭风动纱灯,甄嬛正教沈眉庄打络子。
“姐姐!”安陵容乳燕投林般撞进甄嬛怀里,带露杏枝扫过沈眉庄面颊,“御湖东头的杏林开成云海了!”
指尖“无意”勾断丝线,沈眉庄刚打的鸳鸯结散作乱麻。
“顽皮。”甄嬛捏她鼻尖,忽被塞进温软物件——重生账册裹着杏花,密语记载:
三月初七,翊坤宫堕胎香改引华妃。
三月廿九,纯元故衣赠皇后。
沈眉庄拾起飘落纸页:“这画的是...”
“并蒂莲呀!”安陵容夺过纸塞进香炉,火光腾起刹那,远处传来夏冬春凄嚎:“我的脸!我的脸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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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追到廊下时,安陵容正踮脚折杏枝。
“夏冬春突然毁容,可是你...”
“姐姐疑我?”她猛然回首,泪珠悬在睫上欲坠不坠,“我不过送她匹浮光锦...”
风卷杏雪覆满肩头,甄嬛鬼使神差抚上她脸颊:“该叫妹妹的。”
安陵容突然咬破舌尖,血腥混着杏花香渡入甄嬛唇齿。
“现在,”她喘着气抵住甄嬛额头,“姐姐血脉里有容儿的味道了。”
月华穿透花枝,将相拥人影钉在朱墙——像幅艳鬼噬人的皮影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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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梆响,安陵容蜷在甄嬛榻脚守夜。
账册在膝头翻飞,墨字渗进黑暗:
西月十七,借皇后刀杀博尔济吉特氏。
五月初五,毒粽献华妃。
纱帐里甄嬛翻身的窸窣声,让她笔尖骤顿。
“姐姐做梦了吗...”她爬进帐内,染蔻丹的指尖悬在甄嬛眼睫上方,“若梦见容儿杀人...”
指尖终落向枕畔玉兰,花瓣被揉出汁液,幽香淹没血腥。
窗外杏枝轻颤,最后一瓣花飘落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