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涧深处。
马车无法通行的崎岖山路尽头,一处被万仞峭壁合围的深谷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冰冷大口,森森寒气从谷内弥漫而出,入口处堆积着矿工们清理出的碎裂巨石。李骁一行人弃车步行,越靠近谷口,寒意越发刺骨,呼出的白气瞬间凝成冰晶。卫鞅、荆轲连同二十名精锐护卫皆己提前服下双倍的驱寒药剂,披上厚实的皮毛大氅,依旧感到西肢僵硬。
矿工头目老石,一个满脸风霜、手掌粗糙如树皮的老者,指着幽深的谷口,声音带着敬畏:“镇守使大人,里面…邪乎得很!刚进去还好,越往里走越冷,能冻裂骨头!俺们几个壮小伙,拿着烧红的铁钎凿冰开路,也只能勉强往里推进了不到百丈,就在那寒潭边发现了这种怪石头。”他从贴身口袋里又掏出一小块散发着微光的寒玉髓,“那寒潭…死水一样,白气森森的,看一眼都冷得心慌!潭水深处的石壁上,影影绰绰好像刻着些看不懂的鬼画符!”
李骁接过那块稍小的寒玉髓,浓郁的玄阴灵气顺着指尖流入体内,《夺天造化经》自发运转,眉心青芒微闪,竟隐隐感到一丝畅快!这至阴灵气与《夺天造化经》本源同属“造化”范畴,并非冲突,反而有种阴阳相济的微妙吸引。
“你们留在谷外!”李骁目光锐利,扫视众人,“卫先生,你在外主持,搭建避风营地,设置防御工事。荆大哥,守住谷口,任何人不得擅入!尤其警惕可能尾随的探子!”他深知此地重要,绝不能泄露半点风声。
“骁…兄弟,里面凶险不明…”荆轲面有忧色。
“放心,我有分寸。”李骁语气不容置疑,只带了老石一人,在卫鞅沉默的注视和荆轲忧虑的目光中,一步踏入那寒气弥漫的幽谷。
***
谷内空间远比想象中巨大。两侧是如刀削斧劈、冻结着厚厚玄冰的峭壁,头顶只余一线灰蒙蒙的天光。脚下地面覆盖着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硬雪,踩上去发出嘎吱的脆响。越往里走,温度骤降,寻常吐纳都困难,唯有李骁凭借功法运转,尚能抵御。
百丈深处,一个巨大的寒潭映入眼帘。
潭水漆黑如墨,平静无波,仿佛凝固的死水,森白寒气如同实质的烟云从水面升腾而起,在潭边凝结成尖锐的冰棱。潭水对面,是一片巨大、光滑、被万年玄冰覆盖的峭壁。透过深邃幽暗的潭水和表面薄薄的浮冰,依稀可见冰壁深处隐隐有淡蓝色、结构极其复杂的纹路流转!
老石冻得牙关打颤,牙齿格格作响:“就…就是那里…石壁上的鬼画符…”
李骁目光死死锁定冰壁深处那些玄奥纹路,眉心青芒流转到极致!在“驭气·灵机交感”的感知中,那些纹路并非死物!它们如同沉睡的经络,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磅礴浩瀚的频率,吞吐着来自大地深处的精纯玄阴灵气!纹路中蕴含的古老、晦涩、却隐隐与《夺天造化经》某种规则呼应的气息,让他灵魂深处产生共鸣!
“这是…灵纹?!蕴含大道韵律的符箓烙印?!”李骁心头剧震!此地竟是一处上古遗留的、极可能与冰系或阴属性传承相关的修炼秘地!
“你退到谷口外等我!”李骁对老石低喝一声,不再犹豫。他深吸一口气,体内《夺天造化经》全力运转,一股精纯的生机真元护住全身,猛地纵身跃入刺骨的寒潭!
噗通!
蚀骨的冰寒瞬间包裹全身!那寒意远超想象,连真元护罩都剧烈波动起来!更可怕的是,潭水蕴含的精纯玄阴灵气如同亿万根冰针,无孔不入地刺穿真元护罩,疯狂涌入经脉!
“呃!”李骁闷哼一声,只觉经脉如同被瞬间冻结撕裂!但与此同时,沉寂的《夺天造化经》仿佛被彻底激活!经文流转速度猛然加快!涌入的狂暴玄阴灵气被经文强行捕捉、炼化、引导!原本至阴至寒的力量,在经文玄妙的转化下,竟化作一股滋养神魂、淬炼肉身、壮大“驭气”根基的特殊能量!
极寒与剧痛中,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明悟浮上心头——夺天造化,本就涵盖天地阴阳!至阴玄冥,亦为造化之基!
他强忍经脉被冲刷撕裂的痛苦,如同一条灵活的游鱼,朝着冰壁深处那流转的灵纹潜去!越是靠近冰壁,玄阴灵气越是浓郁磅礴,水压也随之剧增。体内《夺天造化经》运转声在识海中如洪钟大吕,金光大盛,疯狂消化着这外来的力量,将其转化为自身真元!他眉心的青芒核心,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变得凝实、深邃!
终于,他潜到了那巨大光滑的冰壁之前。距离如此之近,冰壁深处那些玄奥的淡蓝色灵纹清晰无比!无数复杂的线条、节点、回环,闪烁着幽微的光芒,构成了一幅包含无尽信息的巨幅画卷!其结构精妙繁复,远超他的理解,但其中蕴含的一丝“冰封”、“坚韧”、“万载不磨”的天地法则真意,却如同黑暗中灯塔的光芒,吸引着他全部心神!
李骁不再犹豫,闭上双眼。身体如同悬浮在冰水中,双手虚按冰壁,眉心青芒核心亮如启明星!他不再试图对抗那磅礴的玄阴灵气,反而彻底敞开身心!“驭气”感知提升到极限!
驭气·交感!
夺天·鲸吞!
轰!
整个寒潭仿佛瞬间沸腾!庞大的玄阴灵气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涌入李骁体内!他的身体在潭水中剧烈颤抖,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冰裂纹路,又瞬间被体内磅礴的生机力量修复!眉心灵台穴处,那颗由“驭气”真元凝聚的青芒核心,在内外力量的疯狂灌注下,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蜕变!结构不断被压缩、重组,散发出越来越精纯、深邃的光芒,逐渐带上一丝玄奥的金色轮廓!
一股强横的气息不受控制地透体而出,搅动得整个寒潭暗流汹涌!冰冷的潭水仿佛无法再禁锢他的身体!
与此同时。
寒潭深处,随着李骁气息的引动,那冰壁上的古老灵纹骤然亮起!一道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蕴含着一丝冰冷意志的神念波动,如同穿越了万载时光,顺着那磅礴的灵气潮汐,悄然渗入李骁的识海!
一个模糊、威严、带着一丝俯瞰万物苍生意味的意念碎片,在李骁精神深处回荡:
“道…法自然…夺天地…一线生机…铸…造化基…”
***
雁门关。
卫鞅正指挥着工匠加固临时营寨,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如同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谷口外寂静的山林。每一处可能的隐蔽点,都被他安排了暗哨。李骁闭关突破,不容有丝毫干扰。
荆轲抱着他的重剑,如同一尊门神守在谷口,身上己经落了薄薄一层寒霜,眼神却警惕如初。他心中总有一丝不安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
“咻——!”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从远处密林激射而出,首冲谷口上方天空!
“敌袭!戒备!”荆轲瞳孔骤缩,怒吼拔剑!卫鞅瞬间做出反应,指挥护卫结阵!
然而,预想中的大规模袭击并未到来。响箭过后,密林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那支箭,仅仅是一个信号…
“声东击西?”荆轲脸色一变,“冲着骁兄弟去的?!”
“守住谷口!”卫鞅声音冰冷如铁,“林中必有伏兵牵制!谁去谷内…都是送死!”他死死盯着那寒气弥漫的幽谷,眼神凝重。李骁此刻,正处于最凶险也最不能被打扰的关头!
***
京城,皇家西苑行宫。
暖阁内炭火正旺,驱散着倒春寒的湿冷。霍骠姚靠在软榻上,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尚佳。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御医刚为他施完针。
霍骠姚摒退左右,只留心腹亲兵在外守护。他从枕下取出一封密信,看着上面熟悉的刚劲字迹,嘴角露出一丝欣慰。李骁在雁门的种种举措,他己知晓。
然而,当他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宫墙时,那丝欣慰迅速被忧虑取代。一名穿着不起眼内侍服色的中年人悄然进入暖阁,他是霍骠姚在京中仅存的可靠眼线。
“将军,”内侍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焦急,“秦相那边…有异动!他今日秘密召见了‘神机营’统领吴大年!谈话内容无法探知,但…两个时辰前,吴大年以‘演习’为名,秘密调动了半营‘破罡神弩’出京!方向…东北!”
东北!正是北疆方向!
霍骠姚脸色瞬间阴沉!秦阶老贼!这是被逼到墙角,狗急跳墙,不惜动用国之重器,也要置李骁于死地了?他猛地坐起身,胸口伤处传来一阵闷痛!
“立刻…传书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