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奉天,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沉睡,只有风声在大街小巷中穿梭。档案室里,一盏昏黄的灯散发着微弱的光,金荣桂独自在档案架间徘徊。他的手指缓缓划过那些标着不同案件名称的铜皮档案匣,当指尖触碰到标着“张作霖案”的铜皮档案匣时,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他轻轻拿起档案匣,感觉比普通的档案匣要沉重一些。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仔细端详着这个档案匣,突然,他摸到了档案匣的夹层。他的心跳陡然加快,双手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打开夹层。里面的东西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竟是中村震太郎的测绘地图与关东军的密令。这些地图详细标注了东北三省的军事要地、交通枢纽等重要信息,而密令则明确指示了关东军下一步的侵略计划。
在档案匣的锁扣处,几粒砂金闪着诡光。金荣桂一眼就认出,这正是吉田满上周“孝敬”他的满洲金矿样本。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他冷汗涔涔的脸。十年前在山东审案时,他亲手用这种砂金验过土匪的赃物。那时的他,铁面无私,凭借着砂金这一关键线索,将土匪绳之以法。而如今,同样的砂金却出现在这个充满阴谋的档案匣里,他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处座,杨厅长急电!”秘书撞开门,急促的声音打破了档案室的寂静。金荣桂猛地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将档案匣里的东西塞回原处。他拿起听筒,听筒里传来杨宇霆阴冷的笑声:“老弟,听说你收了满铁三斤砂金?关东军那边……”
话还没说完,德国座钟突然爆响。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金荣桂的身体猛地一震。紧接着,齿轮间簌簌漏下金色细砂。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因为他知道,这些砂金正是他藏在钟座后的。他没想到,这些砂金竟会以这样的方式暴露出来。
他呆呆地望着漏下的砂金,心中一片混乱。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命运就像这漏下的砂金一样,一点点地流逝,无法挽回。他意识到,自己己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而这个阴谋的背后,是关东军那贪婪而又凶狠的目光。
白凤兰的胭脂味混着鸦片烟的味道飘进了房间。她袅袅婷婷地走进来,轻声说道:“吉田先生问,那批地图……”金荣桂猛地回过神来,心中的怒火瞬间爆发。他一把掐住白凤兰的手腕,用力之大,让白凤兰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他从白凤兰的鎏金镯里倒出砂金,愤怒地吼道:“你们在镯子夹层装窃听器?”白凤兰却笑吟吟地褪下镯子,镯子内壁刻着细密刻度。金荣桂仔细一看,震惊地发现,这竟是一台微型测绘仪。而在铜胎剥落处,露出了富士山轮廓的烙印。
金荣桂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竟然也参与了这个阴谋。他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一张张阴险的面孔,关东军、吉田满、杨宇霆……他们就像一群饿狼,紧紧地盯着东北这片肥沃的土地,而他,却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们的棋子。
暴雨如注,整个世界仿佛都被黑暗和雨水笼罩。金荣桂望着窗外的暴雨,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他知道,这些档案如果被泄露出去,将会给东北带来灭顶之灾。他毅然决然地走进焚化炉旁,亲手将档案投入焚化炉。
火舌迅速卷过地图,砂金在高温下熔成红浆。当火焰渐渐熄灭,灰烬里竟凝成“卖国者诛”西字。金荣桂呆呆地望着这西个字,心中五味杂陈。这时,栾师爷的孙子突然现身。他穿着一件破旧的衣服,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落在地上。
“大人,当年您教我用砂金验赃……”少年举起相机,镁光灯闪过,铜匣里的密令底片己在他手中。金荣桂看着少年,心中既欣慰又担忧。欣慰的是,自己曾经的教诲没有白费,少年还有着一颗正义的心;担忧的是,少年掌握了这些底片,将会陷入危险之中。
追捕途中,金荣桂的汽车在马路上疾驰。突然,汽车碾过铺路碎石,迸出点点金芒。他心中一惊,停车仔细查看,发现全城新铺的马路下,都掺着吉田满的砂金。这意味着,关东军己经在不知不觉中渗透到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他们的阴谋己经无处不在。
小岛和子为他注射吗啡时,针头带出金色血珠。她冷冷地说道:“处长血管里流的,己经是皇军的金子了呢。”金荣桂望着那金色的血珠,心中充满了绝望和痛苦。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恶魔附身的人,身体和灵魂都己经被关东军的砂金所腐蚀。
授勋仪式上,金荣桂穿着笔挺的警服,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悦。他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上台,接过“日满亲善”锦旗。当他接过锦旗时,旗杆顶端却是个空心的铜鼎,哗啦啦倒出三斤砂金,正砸在他锃亮的皮靴上。
台下响起一阵哄笑,观礼席间,土肥原贤二对记者笑道:“金桑就像这些砂金,终究要归入大日本帝国的熔炉。”金荣桂望着地上的砂金,警徽上的鼎纹被砂金磨得模糊。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经的荣耀和尊严,就像这被磨模糊的鼎纹一样,己经消失殆尽。
档案室大火烧了整夜。熊熊大火映红了半边天,消防队在雨中奋力扑救。当大火终于被扑灭,消防队从灰堆里扒出个熔化的铜钟,钟锤竟是那台微型测绘仪。金荣桂盯着扭曲的钟壳,突然发现上面映出自己变形的脸。
他的左眼成了砂金色的富士山,右眼是黑七被处决时暴凸的眼球。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灵魂己经被彻底扭曲,他己经成为了关东军的帮凶,成为了历史的罪人。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自责,他知道,自己己经无法逃脱命运的审判。
结案报告写道:“电路老化引发火灾”。这显然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但却没有人去深究。庆功宴上,金荣桂强颜欢笑地坐在席间。当他嚼到砂金硌牙,吐出来竟是颗带血的子弹头。
杨宇霆大笑:“老弟牙口不行啊。”递来的新烟枪,烟锅里沉着砂金,吸一口满嘴血腥。窗外,栾师爷的孙子被宪兵队拖走,怀表链子断在地上,表盖里嵌着烧剩的半张地图。
金荣桂望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悲哀和无奈。他知道,自己己经无法挽回局面,东北的命运己经被关东军紧紧地攥在手中。而他,只能在这无尽的痛苦和自责中,度过余生。他仿佛听到了铜砂在哭泣,那哭声在他的耳边回荡,久久无法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