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沙漠冷得像淬过冰的刀,程墨白每走一步,靴底就被流沙吞噬半截。月光下,阿史那云颈间的青金石项链泛着幽蓝,那是用归义军秘制荧光粉浸泡过的,能在沙漠中指引暗部标记。身后传来郎茂才粗重的喘息声,老学官仅剩的左臂拄着断剑,渗出的血在沙地上拖出蜿蜒的暗红痕迹。
“听着,” 阿史那云突然单膝跪地,耳朵紧贴地面,“三里外有驼铃响,间隔比商队快三拍。” 程墨白的左手残指猛地抽搐,旧伤传来的刺痛让他瞳孔骤缩。他扒开面前滚烫的沙堆,指尖触到冰凉的铁皮:“在这里!”
【画箱与血书】
三人用匕首疯狂刨沙,铁皮箱角渐渐显露。箱盖上半朵莲花的刻痕,与曹延禄姬碎帕上的图案分毫不差。程墨白用画工刀撬开锈蚀的锁扣,箱盖弹开的瞬间,十二块壁画残片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汉风菩萨像的衣袂仿佛下一秒就会随风飘动,眉间石绿颜料历经百年,依旧鲜艳得如同刚落笔。
“是莫高窟 268 窟的供养人……” 郎茂才扑通跪在沙地上,仅剩的左手颤抖着抚过残片边缘,“张承嗣这狗东西,连北魏时期的壁画都拆!” 他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菩萨像的璎珞上,“没烧掉…… 是想当投名状献给西夏王……”
阿史那云用刀背敲了敲箱底暗格:“看这划痕,箱子三天前被打开过。” 她撬开夹层,掉出一卷染血的麻纸。展开后,歪歪扭扭的墨字让程墨白心头一紧:“七月十七,商队运画出关。路线:玉门故道。” 他攥紧纸条,发现羊皮纸边缘的血渍还带着湿气,而天边的鱼肚白正渐渐染红 —— 今天正是七月十七。
“玉门故道全是流沙区,” 阿史那云把纸条塞进程墨白怀里,“张承嗣算准了我们会追,那里至少埋了三百斤炸药。” 远处驼铃声突然变得密集,她爬上沙丘顶,望远镜里粟特商队领头人的金边长袍下,露出沾着西夏红胶泥的军靴,“假商队,真伏兵。”
【老学官的遗言】
郎茂才突然栽倒在地,嘴角溢出的血沫混着黑色颗粒:“毒…… 张承嗣给我的伤药有毒……” 他死死抓住程墨白的手腕,将一枚刻着 “归义军节度使” 的铜印塞进他掌心,“去玉门关…… 找曹延恭…… 他有五千骑兵……”
程墨白着铜印上的血槽,那是郎茂才用指甲生生抠出的痕迹。老学官瞳孔渐渐涣散,却突然指向天上的启明星,声音轻得像沙粒:“敦煌的星星…… 比西夏的亮……” 阿史那云默不作声地用琵琶刀挖沙坑,把郎茂才的放大镜放在他胸口 —— 镜片上还留着他查看壁画时的白雾。
“他总说放大镜能看见壁画里的魂。” 阿史那云声音发颤,覆上最后一把沙,“现在让他看着星空,也算回家了。” 程墨白将铜印系在腰间,残指触到印纽上的玄鸟纹,哑徒临终前甩出的铃铛声又在耳边响起。
【追向玉门关】
正午的太阳将沙漠烤成铁板,两人踩着郎茂才的脚印狂奔。程墨白的左手不断渗血,在沙地上留下暗红的点,每走十步就会因旧伤发作而摔倒。阿史那云解下头巾为他包扎,却看见三年前西夏热醋留下的疤痕正在开裂,脓血混着沙粒粘在布料上。
“还能走吗?” 她拽起程墨白时,发现他瞳孔因失血开始涣散。远处商队接近玉门关废墟,驼队突然兵分两路,一队扬起烟尘向东南疾驰,另一队却钻进西边雅丹群。“声东击西!” 阿史那云把青金石项链塞给他,“拿着这个往东南追,我去西边探路!”
程墨白抓住她手腕:“张承嗣的目标是你脖子上的星图!” 话音未落,雅丹群中一支响箭划破天际。阿史那云冷笑一声,抽出琵琶刀砍断项链,九颗珠子滚进沙坑:“现在他的目标是你手里的铜印。记住,不到万不得己,别用归义军的调兵令!”
【最后的伏笔】
程墨白望着阿史那云消失在雅丹群的背影,握紧腰间铜印。印纽硌得指尖生疼,他低头发现印底刻着行小字:“文殊山第三窟,莲开见佛”。远处玉门关城楼在热浪中扭曲,像座燃烧的坟墓,而东南方向的商队正将一口黑箱子搬进沙丘洼地 —— 箱子角露出的铁皮,与他们找到的画箱如出一辙。
他突然明白郎茂才最后的眼神。老学官不是让他去找曹延恭,而是让他看启明星指向的文殊山。玉门关的风沙打在脸上,程墨白左手残指剧烈抽搐,这次的疼痛中,混着某种灼热的预感:张承嗣真正的陷阱,从来不在玉门故道。更可怕的是,当他转身望向文殊山时,发现云层间的启明星,竟与藏经洞石壁上的星图轨迹完全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