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群小心翼翼地将婴儿抬进城镇中心最大的楼房里。
紧接着,一只大老鼠被另一群老鼠簇拥着走了出来。
这只老鼠比之前的秃毛鼠还要大上一圈,它毛发油亮,眼神锐利,周身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它身后跟着几只同样体型的大鼠,看来是它的护卫。可见,这只老鼠是鼠群中地位极高的存在。
羊蝎子惊讶万分,瞳孔骤然一缩,认出这是“奶鼠”!
他曾经在东北深山里,听一位老猎户提过类似的传说,说有些地方的鼠群会选出最健壮的母鼠哺育被掳来的幼童,而这些母鼠往往会被赋予特殊的地位,受到整个鼠群的尊敬和保护。
眼前的这只大老鼠,无疑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奶鼠”!
段烈阳看出了他的震惊,问道:“杨叔,你认识它?”
羊蝎子低声说:“有些地方的老鼠会收养人类的孩子,而负责喂奶的母鼠,在鼠群中地位极高!”
林雪听了他们的对话,惊讶地问:“它们把那个孩子当‘自己的’了?那只大老鼠是要去喂孩子?”
段烈阳看着那只大老鼠锐利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他握紧拳头:“不管它们怎么想,那个孩子是个人类!不能眼睁睁看着它留在这里……”
羊蝎子点点头,“没错!我们要把孩子救出去!但看这架势,硬抢肯定是不行的,得想个法子!”
突然,奶鼠鼻翼翕动,似乎察觉到人类的气息,它走到街道中央,锐利的目光扫过羊蝎子三人。
“它在看我们!”林雪下意识地往段烈阳身后缩了缩。
段烈阳也感觉到了那股压力,他紧了紧握着撬棍的手,沉声道:“别怕,它现在的目标是孩子!”
羊蝎子眯起眼睛,低声道:“这奶鼠不简单,看起来有点灵性,它带着护卫出来,怕是知道我们闯进来了,在观察我们,甚至在警告我们!”
果然,那奶鼠在沉默片刻后,猛地抬起前爪,对着三人的方向,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嘶鸣。
同时,鼠群像是得到了信号,纷纷抬起头,齐刷刷地看向三人。原本还在脚边乱嗅的老鼠也立刻警觉起来,后退几步,加入了围观者的行列。
“它们不让我们靠近孩子?”林雪惊恐地看着奶鼠。
“恐怕是这样,”羊蝎子脸色凝重,“这奶鼠明显是在警告我们,它己经把孩子当作它的幼崽了!”
段烈阳一脸不屑,“守护?畜生……你算什么东西!”
他猛地向前一步,撬棍狠狠砸向地面,试图用气势压过对方。然而,奶鼠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神没有丝毫退缩,反而带着一丝轻蔑。
“别冲动!”羊蝎子一把拉住段烈阳,“你看它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硬碰硬,我们未必讨得到好,万一惊动其它老鼠,我们更难脱身!”
林雪急得快要哭出来:“那怎么办?孩子还在里面!”
羊蝎子较为冷静,沉声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看样子孩子暂时没有危险,咱们到别处看看!”
他指了指旁边,说道:“那边!那边好像有个缝隙!”
二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城墙在洞壁处断开了,洞壁上有个缝隙,里面透出微弱的光。
他们不再理会奶鼠,而是猫下腰,慢慢挪到缝隙前。
凑近一看,里面并非想象中的黑暗,反而透出一丝温暖的光芒,同时传出婴儿安稳的呼吸声。
“是孩子!”林雪惊喜地低呼,声音里带着哭腔。
段烈阳也看到了,那微弱的光芒似乎是某种简易的油灯发出的,照亮了缝隙内部的一小块区域。
伴着古老的童谣,几人看到一个老妇人正坐在婴儿旁边,手里拿着浆糊,正慢悠悠地糊着纸人。
月儿明,风儿静,
瓦罐街巷影儿轻。
碎瓷片,垒成墙,
谁家小童睡梦长?
蛐蛐儿,不叫铮,
老鼠娶亲灯影横。
纸糊轿,摇啊摇,
偷儿躲进草垛角。
小老鼠,尾巴长,
偷了油来忘了藏。
黑豆眼,滴溜转,
怕得心儿怦怦跳。
老奶奶,摇啊摇,
唱着童谣度昏晓。
罐城里,岁月老,
梦里醒来花又凋。
睡吧,睡吧,小娃娃,
罐城故事悄悄话。
醒来时,天光大,
莫怕黑鼠吱吱呀……
老妇人轻轻哼唱,手指灵巧地翻动着,将最后一片红色的纸贴在纸人的头顶,像是一顶小帽子。
婴儿睡在一个旧木箱改成的摇篮里,身上盖着一块柔软的碎布,呼吸均匀,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挂着一丝甜甜的笑意,仿佛在做着美梦。
老妇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向缝隙外,当她看到羊蝎子等人时,并没有露出惊慌的表情,反而微微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快进来吧……”
羊蝎子心中一凛,”这老妇人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眼下救人要紧,他顾不上多想,率先一个侧身,挤进了狭窄的缝隙。林雪紧随其后,也钻了进去。
里面比想象中要宽敞一些,虽然还是由破瓦碎罐堆砌而成,但明显清理过了,比外面干净许多。
除了老妇人,里面还有几只老鼠在角落里啃食着什么,对几人的贸然闯入,它们似乎并不在意。
“你们是来救孩子的?”老妇人用一种略带沙哑的声音问道,目光依旧柔和地落在婴儿脸上。
“大娘……我们必须带他出去!”羊蝎子走到老妇人身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而诚恳。
“孩子在这里很安全,奶鼠会照顾好他的!”老妇人轻轻摇了摇头,“而且……你们知道吗?这孩子能听懂奶鼠的话,老鼠们也很喜欢他!”
林雪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娘,人鼠有别,孩子终究是人类,怎么能跟老鼠待在一起?我们得带他走!”
老妇人叹了口气:“带走恐怕不行!奶鼠很护犊子,再说了,外边兵荒马乱的,哪有这里安逸?”
“兵荒马乱?”
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老妇人眼睛一亮,“是啊!长毛作乱,村子里的年轻人全被拉去了壮丁,老人们则躲进了山里!”
“长毛?”段烈阳不解地问,“长毛是什么玩意儿?”
“长毛?”林雪脸色一白,脱口而出,“您是说太平军?”
见老妇人没有理解,她继续说道:“大娘,您说的‘长毛’,是不是头发很长,整天说什么‘天父天兄’?”
老妇人愣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回忆那些模糊的词汇,“对对对!就是头发长得像拖把,穿着五颜六色的破衣服,嘴里喊着‘天国’、‘天国’的!”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他们烧了村子,死了不少人!”
羊蝎子皱紧眉头,“大娘,您在这里多久了?这瓦罐城是怎么回事?您怎么和老鼠生活在一起?”
老妇人叹了口气,“很久了……老鼠不伤害俺,俺帮它们照看孩子,顺便糊点纸人,倒也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