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未散时,林昭己蹲在野猪必经的溪涧旁。
他摸了摸腰间的短刃,指腹掠过刃身那道新刻的星纹——这是昨日用星力淬炼时留下的痕迹,此刻正随着呼吸微微发烫。
“来了。”他眯起眼。
三里外的灌木丛传来簌簌响动,那股腥臊气混着腐叶味钻进鼻腔。
林昭后背贴着老松树,左臂剑纹悄然浮起,眉心星图若隐若现。
狂暴野猪冲出来的瞬间,他看清了那对足有半尺长的獠牙。
这畜生昨日掀翻了张猎户的篱笆,此刻双眼通红,正用前蹄刨着泥地,喉间发出闷雷般的低吼。
林昭没动。
星力顺着经脉流转,他能清晰感知到野猪每块肌肉的颤动——右前蹄微抬,这是要发起冲锋的前兆。
“呼——”
野猪如黑塔般撞来,带起的风刮得林昭额发倒竖。
他侧身避开正面,短刃却反握向前。
星图在眉心亮起,剑纹从手臂窜至虎口,刃身顿时泛起一层淡金色气劲。
“噗!”
短刃没入野猪脖颈的瞬间,林昭突然拧身。
他想起昨夜阁楼里爷爷说的“剑意如流水”,星力裹着那丝若有若无的锐芒顺着刀刃钻进野猪体内。
野猪的冲势猛地一滞,庞大的身躯砸在地上,震得溪涧水花西溅。
“还没完。”林昭耳尖微动。
左侧石缝里传来蛇信子的嘶嘶声,他甚至能闻到那股阴寒的腥气——是条五步蛇,正吐着信子准备偷袭。
他没有回头。
握着短刃的手骤然发力,从野猪脖颈抽出时顺势向后挥斩。
剑纹与星图同时灼痛,那层金色气劲突然凝实如剑,“刷”地割断了五步蛇的头颅。
蛇身摔在地上还在抽搐,蛇头却滚到林昭脚边,蛇信子仍在一伸一缩。
林昭长出一口气,看着掌心还在发烫的短刃。
刚才那两击,他竟在眨眼间完成了感知、预判、引动星力、融合剑意的全套动作。
风掠过他汗湿的后背,他忽然笑了——原来这就是爷爷说的“战斗节奏”,不是被动接招,而是让对手的动作都成为自己的节奏里的鼓点。
“不错。”
身后传来沙哑的嗓音。
林昭转身,见爷爷林守正正倚着棵老枫树,手中的竹杖点在五步蛇的尸体上:“能同时应对正面冲击与侧后偷袭,说明你学会用星力覆盖感知了。”
林昭这才注意到爷爷的布鞋上沾着晨露——他怕是在这山里蹲了半宿。
“前在晒谷场引动剑纹,”林守正走到野猪尸体旁,竹杖挑起一片带血的兽皮,“剑种认主后,剑意会顺着血脉往深处钻。你这两日练剑时,是不是总觉得左臂发烫?”
林昭点头。
昨夜他在阁楼练剑,剑纹从手肘爬到肩头,疼得他咬碎了半块青砖,但星图里涌出的星力又及时安抚了灼痛。
“那是剑种在认主。”林守正将竹杖往地上一戳,空气中突然泛起清冽的剑鸣。
林昭瞳孔微缩——他看见爷爷脚下的青草被无形剑气削成齐整的断口,“你体内的星辰血脉,与这剑种本是同源。昨日我查过你的经脉,星力与剑意的融合度己到三成。”
老人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枚布满铜绿的古符。
符面刻着扭曲的星图,边缘还缠着半截红线:“这是我当年在星陨谷捡的‘星护符’。若遇生死危机,捏碎它。”他的手指抚过符面,声音突然低了,“当年你爹娘......”
“爷爷!”林昭打断他的话。
他看见老人眼角的皱纹里泛着水光,这是他记忆里爷爷第二次露出这样的神情——上一次是十年前他发高热,爷爷背着他翻了三座山找药,在山神庙里守了他整夜。
林守正轻咳一声,将铜符塞进林昭手里:“明日开始,你练剑时试着把星力往剑尖压。记住,剑意不是砍杀,是......”他突然抬头望向村子方向,眉峰一皱,“走,回村。”
青岩村的狗吠声就是从这时开始的。
林昭跟着爷爷转过山坳,远远便看见村口围了一圈人。
张猎户的老婆王婶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她脚边躺着三只死鸡,鸡冠乌青,眼睛鼓得像要掉出来。
“我家芦花昨儿还下蛋呢!”王婶抹着泪,“肯定是招了邪!”
“可不是?”李老汉蹲在石磨旁,手里拎着只死兔子,“我家兔崽子后半夜突然发疯,把笼子都咬烂了。”他抬头盯着林昭,眼神里带着忌惮,“昭儿,你前日在晒谷场使的那招......莫不是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林昭耳里。
他看见王铁柱躲在人群后面,正冲他挤眉弄眼。
但更让他警觉的是——村东头的老黄狗尸体旁,地面有暗紫色的纹路,像血管一样往神庙方向延伸。
“都散了!”林守正冷喝一声。
老人的声音不大,却带着股让人心惊的锐度,人群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他转头对林昭道:“去神庙看看。”
神庙在村后半山腰,平时只供着块破石头当土地公。
林昭摸黑爬上山时,听见庙里传来含糊的咒语。
门虚掩着,透出昏黄的烛光,照得神婆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奇怪的形状。
“血月映骨,煞火焚心......”神婆的声音像两块石头摩擦,“开阵——”
林昭推门的瞬间,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神婆瘫在供桌前,七窍渗着黑血,她的眼睛翻着白眼,眼白上却浮着暗红的月牙印记。
供桌上摆着七根香,香灰不是往下落,而是逆着飘向屋顶,在半空凝成个旋转的血红色阵图。
“阴邪之气!”林昭眉心星图骤亮。
他能感觉到那阵图里涌动着让他作呕的气息,像腐尸里爬出来的蛆虫,正顺着门缝往村里钻。
神婆突然抬头,嘴角咧到耳根:“小崽子,你以为......”
林昭没等她说完。
星力如潮水般涌遍全身,左臂剑纹化作实质的金芒,他挥拳砸向那血阵。
这一拳他用了七分星力,三分剑意,拳风刮得供桌上的蜡烛全部熄灭。
“咔嚓!”
血阵像块玻璃般碎裂。
神婆发出刺耳的尖叫,那暗红月牙从她眼中飞出,被星图吸进林昭眉心。
神婆在地,昏死前最后一句话清晰得像惊雷:“血月老祖......要来了......”
林昭蹲下身,摸了摸神婆的脉搏——还有跳动,只是弱得像游丝。
他扯下衣角给她擦去脸上的血,转身时看见供桌下有半块碎玉,玉上刻着和黑影使者前日捏碎的那片相似的纹路。
“昭儿。”
林守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老人站在庙门口,月光照在他脸上,平日总是温和的眼神此刻冷得像刀:“把碎玉给我。”
林昭递过去,看见爷爷的手指在发抖。
老人将碎玉凑到鼻前闻了闻,突然攥紧拳头,碎玉在掌心化为齑粉:“是血月老祖的标记。二十年了,他终究还是不肯放过......”
“爷爷,血月老祖是谁?”林昭追问。
林守正没有回答。
他望着村外的苍云山脉,那里原本静谧的夜色中,此刻正翻涌着诡异的乌云。
一道猩红光芒突然从山脉深处冲天而起,像把染血的剑,劈开了半边夜空。
“昭儿,”林守正转身,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明日天亮,你去苍云山脉。”
“去做什么?”
老人的目光扫过他腰间的短刃,扫过他臂上的剑纹,最后落在他眉心的星图上:“去看看,是谁在咱们的地盘上,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夜风卷着山雾涌进神庙,林昭望着那道猩红光芒消失的方向,感觉体内的剑纹与星图同时发烫。
他摸了摸怀里的铜符,听见山风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嘶鸣——那是某种大恐怖即将苏醒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