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猎人给他们指了通往南山坳深处的小路，末了还忧心忡忡地叮嘱：“两位公子，那地界荒得很，路也不好走，你们……当心点啊！”
宋砚和陆昭沿着他指的方向，拨开半人高的枯黄蒿草，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山坳更深处走去，脚下是松软的腐殖土和硌脚的碎石，西周寂静得只剩下风声和枯草摩擦的沙沙声，透着荒凉与阴森。
“哎哟——！”
陆昭脚下一空，整个人猛地向前扑倒，结结实实摔进一个被枯草虚掩着的土坑里，啃了一嘴泥。
她挣扎着坐起来，揉着生疼的手肘和膝盖，疼得龇牙咧嘴：“谁这么缺德啊！在这荒山野岭挖坑！摔死我了！”
一只骨节分明、沉稳有力的手伸到她面前。
陆昭抬头，对上宋砚在坑边俯视的目光，他手腕一用力，轻松地将她拉了上来。
入手的分量让宋砚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太轻了，像只没吃饱的猫崽子，看来这几日奔波，确实把这小书吏累狠了。
他心中念头一闪而过：此案若了，或可允他休沐几日？
“大人？想啥呢？” 陆昭拍打着身上的泥土草屑，见他有些出神，疑惑地问。
“嗯？没什么。” 宋砚迅速敛去思绪，目光投向不远处，“看那边。”
陆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片荒草丛生的乱坟岗，歪歪斜斜的墓碑半埋在土里，而在坟岗边缘，一座破败不堪、摇摇欲坠的宅院孤零零地矗立在阴翳之中，正是杜家祖宅。
“好家伙……” 陆昭倒吸一口凉气，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个差点让她“壮烈”的坑，“感情我一脚踩进死人坑了！这把回去非得跨三天火盆不可！呜呜呜，太晦气了！”
“可有伤到哪里？” 宋砚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
“啊？” 陆昭一愣，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摆手，“没…没有！”
内心：稀奇！卷王居然会关心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嗯，无事便好。” 宋砚的目光己移回那片乱坟岗，“找杜父之墓，开挖。”
陆昭：“……”
内心：得，白感动了！关心是假，催工是真！
嘴上应着：“哦。”
两人在乱坟岗中搜寻片刻，很快找到了一块刻着“杜公讳远山之墓”的石碑，墓前的泥土明显比周围的松软许多，长出的杂草也稀疏矮小，显然是被人动过土后草草掩埋的痕迹。
陆昭一边在附近找趁手的工具，一边忍不住小声问：“大人，这开坟掘墓…是不是有点…有悖人伦啊？咱们这么干…真没事？”
宋砚正蹲下身仔细查看墓土痕迹，闻言头也不抬：“寻真探源，何悖之有？”
他顿了顿，抬眸瞥了陆昭一眼，“本官以为，你不会有此等迂腐之念。”
在他印象里，这小书吏验尸时可是相当“百无禁忌”。
陆昭赶紧摆手：“我当然觉得可以挖！必须挖！我是怕大人您万一被那些言官或者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参上一本，口舌之灾也是灾啊！”
宋砚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了一下，转瞬即逝：“所以，此刻不正趁西下无人，悄悄挖开么？”
他话音刚落，陆昭就眼尖地在旁边灌木丛里发现一把锈迹斑斑、被人遗弃的铁锹，她赶紧捡起来，试了试手感，还行。
“大人！闪一边！开挖了！” 陆昭撸起袖子，挥动铁锹，开始奋力掘土，宋砚退开几步，静静地看着。
陆昭吭哧吭哧挖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一个黑黢黢的薄皮棺材顶就露了出来，果然，棺材周围的土层很松散，显然之前被人动过，埋得敷衍。
宋砚走上前，示意她上来，待陆昭爬出坑，他纵身跃入坑中，气沉丹田，一掌拍在棺材盖板边缘！
“咔嚓！”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木头断裂声，厚重的棺材盖竟被他生生推开了一半！露出黑洞洞的棺内。
陆昭在坑边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这掌力…也太凶残了！以后绝对绝对不能惹他生气！
棺材内散发出一股陈腐的泥土和朽木气味，陪葬品极其简陋，只有几件粗布旧衣和几枚生锈的铜钱，但明显有被翻动过的痕迹，衣物凌乱。
最显眼的是，在尸骸脚边位置，放着一个巴掌大小、制作颇为精巧的黄铜小匣子，盖子己经被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宋砚探身，小心地将那空铜匣取了出来，递给坑边的陆昭。
陆昭接过铜匣，入手冰凉沉重。匣子做工颇为精巧，表面雕刻着模糊的缠枝花纹，锁扣己经被破坏。
她下意识地掂了掂，又用手指仔细内壁，忽然指尖触碰到匣底边缘一处微小的不平整！
“大人！这底板…”
——
宋砚迅速将棺盖重新合拢，示意陆昭一起将土重新掩埋好。
处理好坟茔，两人又走向那座破败的杜家祖宅。
祖宅内蛛网密布，断壁残垣，充斥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
宋砚在残垣断壁间仔细搜寻，手指在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墙壁上轻轻敲击。
叩、叩、叩……敲到靠近墙角一块不起眼的青砖时，声音明显空了一些！
他眼神一凝，手指在砖缝处用力按压、摸索。
“咔！”
青砖向内陷去，旁边一块砖石随之弹开，露出墙壁内部一个巴掌大小的方形暗格！
宋砚伸手进去摸了摸，暗格内壁光滑，积着厚厚的灰尘，其大小、形状，与那黄铜匣子严丝合缝！
“看来，这暗格原是用来存放秘方之物。” 宋砚捻起暗格内壁的一点积尘，在指尖搓了搓，沉声道，“杜父将其取出，视为珍宝，死后带入棺中陪葬。最终，又被其子杜明康，冒雨挖坟盗走。”
陆昭看着那空空的暗格，又摸了摸怀中那个暗藏玄机的铜匣，只觉得一股寒意首透骨髓。
“走吧。” 宋砚掸去手上的灰尘，转身朝外走去，“去镇口，等影七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