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指尖捏住她下巴:“证据?”
沈清漪嘶哑:“枪头二两?精钢甲十五两?当我是猪?”
“威远坊去年铁料涨三成!百炼阁上月刚被罚制甲偷工!”她眼底燃着算无遗策的火焰。
萧绝眸底风暴骤起!
“啪!”一枚琉璃珠从账册滚落,幽蓝荧光。
“追踪粉?”他声音淬冰。
“轰——!!”
佛堂在身后炸成火海!
碎石烟尘中,他滚烫的手紧扣她腰:“你赌赢了。”
“现在,”面具贴近她染血的脸,“跟本王去剥人皮。”
————
冰冷的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血腥混合的死亡气息。私库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吞噬着一切光亮和声音。火星迸溅的余烬在萧绝格挡的短匕刃口上明灭不定,映亮了他面具边缘冰冷的金属光泽。
沈清漪被那巨大的撞击气浪掀翻在地,后背重重撞在身后冰冷的乌木架上,震得她五脏移位,喉头腥甜。灰尘呛入口鼻,她蜷缩在角落的杂物堆后,左手依旧死死攥着那本虫蛀的细册和那张染着暗红指印的送货单据,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黑暗中,短兵相接的刺耳锐鸣如同毒蛇嘶叫,密集地响起!金属碰撞的火星在绝对的黑暗里勾勒出两道鬼魅般的身影,速度快得只剩下模糊的残影!杀气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得沈清漪的皮肤生疼。她甚至能听到利刃撕裂空气的尖啸,每一次都险之又险地擦过要害!
她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一丝声响,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嗤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锐响!紧接着是利器入肉的沉闷声音!
“呃!” 一声压抑的闷哼。
打斗声骤然停止。
死寂重新笼罩。
只有浓重的血腥味,如同打翻的油漆桶,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来,浓烈得令人作呕。
一点微弱的光亮重新燃起。是萧绝。他不知何时己经点燃了一个小巧的、似乎是特制的火折子,幽蓝的冷光照亮了他身前一小片区域。
玄色的衣袍下摆被撕裂了一道口子,隐隐有深色的濡湿痕迹。他手中的短匕,刃尖正往下滴落着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
在他脚下不远处,一团扭曲的黑影倒伏在尘埃里,一动不动。浓稠的血液正从黑影身下汩汩流出,在幽蓝的火光下,蜿蜒成一条令人心悸的暗河。
杀手死了。
沈清漪剧烈地喘息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她几乎。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手脚发软。
萧绝转过身。幽蓝的火光映着他冰冷的银质面具,那双墨蓝色的眼睛穿透黑暗,如同盯住猎物的鹰隼,精准地锁定了蜷缩在杂物后的沈清漪。他身上那股凛冽的杀意还未完全散去,混合着浓重的血腥气,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一步步走近,靴子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死寂中如同催命的鼓点。高大的阴影再次将沈清漪完全笼罩。
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手指,如同铁钳,毫无预兆地、粗暴地捏住了沈清漪的下巴!力道之大,让沈清漪刚刚有所缓解的旧伤再次剧痛起来!
“呃!” 她痛哼出声,被迫抬起头,迎上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未散风暴的眸子。
“证据?” 萧绝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过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子,砸在沈清漪脸上。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死死钉在她紧攥着细册和单据的左手上。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的信任,只有冰冷的审视、深沉的怀疑,以及一种被触及逆鳞的暴戾!仿佛在说:拿不出真东西,下一个躺在地上的就是你!
下巴的剧痛和死亡的威胁如同两把钢锯,反复拉扯着沈清漪的神经。恐惧让她浑身发冷,但更强烈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愤怒和一种专业人士被质疑的屈辱!
“证据?” 沈清漪嘶哑地开口,声音因为剧痛和压抑的怒火而颤抖,却异常尖锐!她猛地举起左手,将那本虫蛀的细册和那张破旧的送货单据,几乎怼到萧绝冰冷的银质面具上!
“看清楚了!” 她眼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那是一种被逼到墙角后爆发的、近乎疯狂的算力光芒!“景和十三年腊月初七,总账支出威远坊精铁枪头五千枚,银一万两!入库登记呢?!” 她用力翻开细册,手指戳着那行模糊的小字和被蛀虫啃噬的日期,“细册记载,入库是次年正月初七!晚了整整一个月!签收人王德禄?代签?印鉴模糊!入库仓号甲字库三号仓?那破仓库前年就塌了!拿来装鬼吗?!”
她的语速极快,条理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淬了火的钢针,狠狠扎向账目的漏洞!
“还有!” 她根本不给萧绝反应的时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愚弄的极致愤怒和专业人士的绝对自信,“枪头单价二两?精钢环锁甲十五两?!萧绝!你当我是猪吗?!”
这一声首呼其名的怒吼,在死寂的私库里如同惊雷炸响!
幽蓝的火光下,萧绝捏着她下巴的手指猛地一紧!墨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风暴在他眼底疯狂凝聚!
沈清漪却不管不顾,算力的火焰彻底点燃了她求生的意志,也点燃了她金融精英的骄傲!她死死盯着面具后那双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睛,嘶吼着将最致命的质疑砸了过去:
“威远坊去年初春遭遇山洪,通往其最大铁矿的官道冲毁近三个月!铁料市价应声暴涨三成有余!首到去年秋才勉强回落!他凭什么能以两年前的老价格,给你供五千枚‘精铁’枪头?!天上掉下来的铁吗?!”
“百炼阁!” 她继续咆哮,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上个月初九!工部联合京兆府突查!因其涉嫌以次充好、偷工减料锻造军械,被罚没家产!主事人下狱!举城哗然!这样的黑店,你告诉我,他们能在被查抄前,‘刚好’以十五两一副的白菜价,给你供一千副‘精钢’环锁甲?!”
她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下巴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的星辰,里面是洞穿一切迷雾的算无遗策和一种被逼到极致后爆发的、近乎狂妄的自信火焰!
“有人!用这些天衣无缝的假账!用这些卡在微妙临界点的价格和超出常理的采购量!在系统性地、长期地、一点一点地掏空你的私库!掏空你养兵买马的根基!把你当成最大的冤大头在吸血!” 她几乎是吼出了最后的结论,“这证据,够不够?!”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幽蓝的火苗在萧绝手中的火折子上跳跃,映着他冰冷的银质面具和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蓝色眼睛。捏着沈清漪下巴的手指,力道没有松开,但似乎……凝滞了。
他眼底翻涌的风暴,在沈清漪那连珠炮般、条理清晰、数据精准的质问下,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那是一种被事实击中核心的震动,一种被彻底掀开遮羞布的暴怒,还有一种……对眼前这个狼狈不堪、却爆发出惊人算力的女人,产生的、极其复杂的、全新的审视。
沈清漪的嘶吼还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她死死盯着萧绝,像一头受伤却亮出獠牙的母狼,等待最后的审判。
就在这时!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细不可闻的脆响,从沈清漪紧攥在左手的、那本虫蛀的细册里传出!
一点幽蓝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微弱荧光,从细册的夹缝中滚落出来,掉在冰冷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那东西只有绿豆大小,晶莹剔透,像一枚微缩的琉璃珠。在幽蓝火光的映照下,它内部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液体在流动,散发出一种诡异、冰冷、令人极度不安的幽蓝光芒!
萧绝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从那本细册,死死钉在了地面那枚散发着幽蓝荧光的琉璃珠上!
他捏着沈清漪下巴的手,猛地松开!
沈清漪猝不及防,失去支撑,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乌木架上,痛得她闷哼一声。
而萧绝,己经如同鬼魅般俯身,用带着玄色手套的手指,极其小心地拈起了那枚滚落在地的幽蓝珠子。他将珠子凑近幽蓝的火折子,墨蓝色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一股比私库更冰冷、更狂暴的杀意,如同极地寒潮,瞬间从他身上爆发出来!席卷了整个空间!
“追踪粉……” 萧绝的声音低沉到了极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万年玄冰里凿出来的,淬着剧毒的寒意和无边的怒火,“听雨楼的‘鬼萤’……”
追踪粉?!沈清漪头皮瞬间炸开!听雨楼?那个传说中掌控天下情报、杀人于无形的神秘组织?!这证据……是饵?!
她瞬间明白了!这根本不是她运气好找到的!这是幕后黑手故意留下的!甚至可能……那杀手也是故意引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萧绝发现这证据,然后……被追踪粉锁定!
巨大的恐惧和寒意瞬间攫住了她!
就在萧绝认出“鬼萤”的瞬间!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如同九霄神雷,猛地从私库入口的方向炸开!
不是一声!是连续不断的、震耳欲聋的恐怖爆炸!
整个大地都在疯狂颤抖!如同发生了最猛烈的地震!
“轰隆!!哗啦啦——!!”
头顶传来令人牙酸的、巨石碎裂崩塌的巨响!巨大的、燃烧着的石块和滚烫的梁木,如同末日陨石般,裹挟着毁灭一切的力量,从私库入口的穹顶狠狠砸落下来!烟尘混合着灼热的火焰气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从甬道方向汹涌灌入!
爆炸!有人在炸毁入口!要将他们活埋!或者烧死在这座坟墓里!
恐怖的冲击波和灼热的气浪如同巨锤,狠狠撞在沈清漪身上!她像一片枯叶般被掀飞出去!眼前瞬间被翻滚的浓烟、刺目的火光和崩塌的碎石完全充斥!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死亡毁灭的轰鸣!
完了!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就在她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巨石砸碎或被烈焰吞噬的刹那!
一只滚烫、有力、带着玄铁手套的大手,如同铁箍般,猛地扣住了她的腰!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传来!
天旋地转!
沈清漪感觉自己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狠狠拽入一个坚硬冰冷的怀抱!浓烟和火光被瞬间隔绝在身后!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碎石砸落在某种硬物上的沉闷撞击声!
她感觉自己被带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在崩塌的私库里翻滚、腾挪!每一次都险之又险地避开砸落的巨石和燃烧的梁木!灼热的气浪舔舐着她的皮肤,碎石擦着她的脸颊飞过!
混乱中,她似乎撞开了某个沉重的、布满灰尘的乌木架子,露出了后面一堵看似普通的墙壁。
“咔嚓!” 一声机括轻响。
墙壁无声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更加阴冷、带着霉味和尘土气息的风从缝隙里吹出!
是密道!
萧绝没有丝毫犹豫,抱着沈清漪,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撞入了那道缝隙!
“轰隆——!!!”
就在他们身影没入缝隙的瞬间!一块燃烧着烈焰的巨大横梁,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在了他们刚才立足的位置!将那片区域彻底化为火海炼狱!
沉重的墙壁在身后轰然闭合,隔绝了外面那末日般的爆炸、火光和烟尘。
密道内一片漆黑,只有两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空气冰冷刺骨,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和硝烟残留的气息。
沈清漪被萧绝死死扣在怀里,脸颊紧贴着他冰冷坚硬的玄铁护胸,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胸腔里传来的、同样剧烈的心跳。他身上那股混合着血腥、硝烟和冷冽松香的气息,霸道地充斥着她的感官。腰上那只手,如同烧红的烙铁,隔着薄薄的衣料,烫得她皮肤生疼,也带来了劫后余生的、不真切的虚脱感。
黑暗中,萧绝低下头。冰冷的银质面具边缘几乎贴上她沾满灰尘和血污的脸颊。他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劫后余生的灼热气息,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你赌赢了。”
沈清漪的心脏猛地一缩。
紧接着,那冰冷面具更近地压了下来,低沉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带着浓烈的血腥杀气和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清晰地钻进她嗡嗡作响的耳朵:
“现在……” 他扣在她腰上的手猛地收紧,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跟本王去剥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