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叶清看着顾飞，手里那份“顾飞‘脱困’与潜能激发计划V1.0”因为用力而边缘有些扭曲，“昨天的谈话，你完全没听进去？”
顾飞停下手中转动的笔，昨天那股被冒犯的火气还未完全消散，此刻又被叶清这副“执迷不悟”的样子重新点燃：“听进去了。听得很清楚。你不就是想说，我整天无所事事，浪费生命，应该立刻按照你的剧本，洗心革面，奋发图强，成为你眼中的‘成功人士’？”
“我是在帮你！”叶清的音量不自觉地提高，“你看看你，上课不是睡觉就是看漫画，社团活动能躲就躲，除了那些不着边际的涂鸦和随时可能断掉的兼职，你还有什么？你这叫享受人生？这叫逃避现实！我给你规划的，是能让你迅速摆脱这种浑噩状态，最大化发挥你潜在价值的最优路径！”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听起来更具说服力：“我知道你有些小聪明，比如上次赵教授的项目，你无意中的一句话确实给了我灵感。但这只是偶然！你需要的是系统性的规划和持之以恒的努力，才能把这种偶然变成必然的成功。你难道不想……”
“我不想。”顾飞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叶清，你根本不了解我，也不了解我想要什么。”
他站起身，第一次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叶清，那目光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不自在。
“你每天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生活里除了计划、数据、GPA，还有什么？你真的快乐吗？”顾飞的问题像一把锋利的刀，首首插向叶清最不愿触碰的地方，“还是说，你这么拼命地控制一切，只是因为你害怕？害怕一旦失控，你那所谓的完美人生就会像个笑话一样不堪一击？”
叶清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那些平日里引以为傲的逻辑和数据，在顾飞这番话面前，显得如此空洞无力。
“我……”她试图组织语言，“我只是想让一切更有序，更高效。这有什么错？难道随波逐流，得过且过就是你追求的？”
“有序？高效？”顾飞嗤笑一声，“为了你那点可怜的掌控感，就可以随意干涉别人的生活？叶清，我告诉你，我喜欢画画，喜欢听那些你认为浪费时间的音乐，喜欢现在这种看似‘目标感缺失’但自由自在的状态，碍着你什么事了？我的人生，我自己会负责，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地‘拯救’！”
“你这是在自毁前程！”叶清几乎是吼出来的，她的情绪也濒临失控，“你明明有更好的可能，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最平庸，最没有……”
“最没有被你规划的可能，是吗？”顾飞眼神锐利，“我告诉你，叶清，就算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一团糟’，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活成什么样，是我自己的事。你不是救世主，我也不是你计划书里那个需要被修正的Bug。”
他拿起桌上的画册，语气里带着一种决绝：“收起你的计划书，收起你那套‘为你好’的说辞。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以后，别再试图用你的标准来定义我，更别想改造我。”
顾飞的目光里，失望的情绪几乎满溢出来，夹杂着一丝难以言说的疲惫，甚至还有一点，叶清不愿承认的，类似怜悯的情绪。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图书馆的这一角，只剩下叶清僵硬地站在原地。手里的计划书飘落在地，上面的字迹模糊一片。
顾飞那句“你真的快乐吗？”和“害怕一旦失控，你那所谓的完美人生就会像个笑话一样不堪一击？”如同魔咒一般在她脑海中盘旋。
她最信任的分析和规划能力，在她最需要证明其正确性的时候，彻底失效了。她引以为傲的“完美人生计划”，在顾飞这个她完全无法掌控的“意外”面前，第一次显露出如此巨大的裂痕。
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力感席卷了她。她与顾飞的关系，似乎己经走到了尽头。而她坚守了那么多年的信念，也开始剧烈地动摇。
顾飞临走前那复杂的一瞥，以及他脱口而出“就算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一团糟’，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时，语气中那一闪而过，似乎带着某种过往经历的沉重，叶清当时被巨大的情绪淹没，完全没有捕捉到。这个伏笔，注定要在未来的某个时刻，重新浮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