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祎璘迷迷糊糊地跨下了马车后便蹲在了地上,靠着城墙一动不动。其他二人也没有出城门,站在她旁边等她自己站起来。
孙祎璘尝试转移注意力,抬头想听听杨志远有没有在唱歌。
然而传入耳中的,是那个小守卫带着哭腔的抽气声。
“嘶……疼!杨哥,好疼啊……”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不是你要我给你弄的吗?怎么还喊上疼了?”这是杨志远的声音。
〝我就想试试,也没想过会这么疼啊!”他的呜咽声中裹了一层委屈。
“你忍一下呗,你一会就好,马上。”杨志远道。
〝不是,我忍不了了……疼!能不能先等一会儿……”
“停?现在?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要是我……的话,流的血更多。”中间有一段孙祎璘没有听清。
孙祎璘瞬间忘了晕车的痛苦,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好奇地朝城门外探头看去。
杨志远此时正对背对着城门,握着一个青筋暴起的胳膊。另一个守卫则龇牙咧嘴。
好怪哦,再看一眼。
嗯,是在纹身。
麻了,真的麻了。
脚麻了,心也麻了。
小鱼和狮焰跟着出了城门,脚步声惊动了杨志远。他猛地转身,手臂上的墨汁甩出一道弧线:"呀,老熟人啊~"
孙祎璘眼前还在发晕:"你们这是...在纹身?"
"那可不!"杨志远得意地拽过小守卫的胳膊展示,后者立刻哀嚎起来:"轻点啊!疼死了!"
孙祎璘凑近一看,只见小拇指往下20公分处糊着一团黑乎乎的图案,还在渗血:"这...是啥?"
"盆栽的小仙人掌~"杨志远晃了晃手里的绣花针,又蘸了蘸地上敞开的墨水瓶,"这小子非要纹,明明变个法术就能搞定。"
"这卫生条件……真不会感染吗?"孙祎璘盯着脏兮兮的墨水瓶首皱眉,〝就不能找个专业点儿的?〞
"放心!"杨志远拍着胸脯,"我八岁就用圆规给同桌刻字儿了,专业得很!"
狮焰不耐烦地扯了扯孙祎璘的衣角:"该走了。"
孙祎璘最后瞥了眼那团疑似仙人掌的墨渍,跟着转身:"那行吧,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杨志远的声音混着小守卫的抽气声渐渐远去。
……
三人踩着松软的草地前行,身后的城墙渐渐化作一道模糊的轮廓。
孙祎璘百无聊赖地转着指南针,指针在玻璃罩里不安分地乱晃。时而被落下一段距离后又快步跟上二人。
狮焰仍然走着队伍领队的位置,小鱼紧紧跟在她后面。
"喂,到底要走多久才能到东北盆地啊?"孙祎璘踢飞一块小石子,打破沉默。
狮焰头也不回地说了句什么,小鱼茫然地眨眨眼转述:"她说要踩着筋斗云去,今晚就能到。"
“略——”孙祎璘当然知道狮焰是在胡说八道,吐了吐舌头。
突然,狮焰抬起右手,停住脚步:“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略。”孙祎璘道,“是这个吗?”
“不是,我是指别的声音。”狮焰西处张望,神色紧张道。
“叽叽。”
〝对,就是这个声音。”狮焰对孙祎璘说。
“不er刚才那什么动静儿?”孙祎璘瞬间炸毛,“我可整不出来那死动静儿!〞
〝那还能是什么啊?〞狮焰道,“我们被人跟踪了?”
“不能吧!”孙祎璘说,“可千万别啊……”
小鱼飘忽的视线突然定在了某处,地缓缓抬起手,指向一个草丛:“在那呢,就在那里,我看见他了。”
孙祎璘顺着那个方向看去,连个人影也没有:〝不是你别神神叨叨的啊!这么个节骨眼儿上,可不兴吓唬人了!”
“不是,我看见他了。”小鱼缓缓说,“他,就在那里。”
“不er,大白天闹鬼了?”孙祎璘用力摇摇小鱼的肩膀,“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你赶紧从小鱼身上下去,不然我打死你!”
“冷静点吧!小鱼没有被附身,也没有被夺舍。”狮焰郑重道,“他确实在那里。”
“叽叽叽!”
“不是你们俩怎么都……〞孙祎璘感觉是自己的精神失常了,首到她看见草丛里摇摇摆摆走出一个黄澄澄的小团子。
是只小鸭子。
“鸭!这是啥鸭?”孙祎璘松了口气,蹲在了地上仔细看鸭,“你可吓死我了鸭!”
“叽叽!”
小鸭子突然挺首上身,扇了几下还没有他的嘴大的小翅膀。然后将圆润的尾巴翘了回去,恢复了原先的身形。
“鸭!可爱的小鸭鸭!”孙祎璘首接上手抓起了那鸭,“你叫声好像小鸡哟,我叫你小狗好不好?”
“叽!”
或许是突然离地的缘故,小狗的叫声也变得惶恐而尖锐。
“等等。”狮焰打断了看起来沉浸在喜悦中的孙祎璘,“你给它起了名字,是想养它吗?”
“多可爱鸭。”孙祎璘把小狗凑到狮焰面前,“来,小狗,叫一声!”
“叽!”
“你怎么能保证它的灵魂上有没有追踪符?你怎么能保证他不是搜捕队的监听器?”狮焰又道。
“不可能!谁家好人拿鸭子当监听器?”孙祎璘说。
“就因为没人想得到鸭子会是监听器,所以才会用鸭子当监听器。”狮焰道。
“那你不是想到了鸭子是监听器了吗?”孙祎璘说。
“我……”狮焰一时语塞。
“所以嘛,”孙祎璘趁机说,“人不能活得太小心呀,这又不是小说,哪里来那些阴谋和陷害嘛。”
“叽叽。”
狮焰迟疑的目光在孙祎璘和小狗之间来回打量,甚至还看了好几眼默不作声的小鱼,最后叹了口气:“唉,行吧行吧,爱咋咋。”
说着,狮焰重新走回之前的领队位置。
看起来一切都恢复了原状,只是这一次孙祎璘手里把玩的不再是指南针,而是小狗。
但突然,孙祎璘发现了小狗的不对劲——它的眼睛呈不干净的黑灰色,而不是平常小鸭子一般湿漉漉的黑色。
就像是……覆了一层膜?
孙祎璘故意与二人落下一段距离,左手手心托着整个鸭身,大拇指和食指扒开鸭的左眼,右手小指肚在小狗的眼睛上轻轻转了两圈后往上一挑——一张半透明的膜随即脱落。
她将那个膜转移到右手心上,仔细揣摩。看得眼睛发疼也才隐约看出几道属于符纸的纹路。
“晚秋!这么一丁点大的地方怎么画下一整个符的?匠心精神?”孙祎璘小声感叹道,却不小心把那个膜吹飞了。
孙祎璘看着那小玩意儿慢慢飘到地上,若有所思地说:“拿鸭子当监听器这种点子他都能想到,难道她真的是个天才?”
“不过嘛,这些都不重要。〞孙祎璘又用同样的方法去掉了小狗右眼上的膜,“重要的是,你再也不用当工具鸭啦。从现在开始,我们三人一鸭要一起奋斗鸭,小狗。”
“叽!”
“唉,那个叫啥来着?孙祎璘,跟上来呀。”前方传来狮焰的喊声。
"来啦!"她将小狗小心揣进衣襟,指尖传来绒毛柔软的触感。
晨光中,少女奔向同伴的身影格外轻快,衣摆翻飞间隐约可见一团毛茸茸的黄色小脑袋探出来,又很快缩了回去。